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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歌台上唱腔婉轉,園子裏擠滿了人,台下一片叫好聲。
    新來的戲子長得格外貌美,扮演的虞姬更是入木三分,舉手投足間眼波流轉,好似有暗香浮動。
    園子裏吵得很,林老板媚笑著搓的手心,彎腰上前道,“這些人不知道您來了要不我去叫他們安靜些?”
    園子的角落裏,坐的是一個俊美的男人,身型高大挺拔幾個身穿軍服的副官在他身旁圍著,很是威風。
    “不必了。”鍾譽風抬頭看了他一眼,隨即又轉了回去,眼神直勾勾的看著那台上的身影。
    林老板被他那一眼嚇得心髒有些紊亂,可跟來的卻是一陣狂喜。
    要知這位爺雖然個性文雅,但卻是一個說一不二的狠角色,整個上海就沒人敢正大光明的跟他對視。
    這個鍾三爺在他接手這園子來便從未給他一個好臉色看過,莫非,他對這戲子有意思?
    老板是個見慣了風月之人,平素揣摩慣了這些達官貴人的心思,那些光天化日之下的風月之事,他在官場中也見了不少,猜猜,也能想出個十之八九。
    想到了這一層的意思,他隨即眉開眼笑到,“您要是喜歡,我把他叫過來如何?”
    他做事要去叫人,卻被鍾譽風的副官攔了下來,他懶洋洋的坐在椅子,上也不看台上那人,嘴角微微的翹起,戲謔道,“林老板別急,我還沒有給你話呢,你怎麼就去了呢。”
    林老板聽他語氣似怒非怒,霎時冷汗便就下來了,道,“是小的不,是小的會錯意了。”
    “罷了,”鍾譽風皺了皺眉道,“他叫什麼名字?”
    林老板連忙答道,“他叫梅玉程,是浙南那一帶來的,聽說那地兒不太平,就跑到我這兒來了,我見他怪可憐的,戲唱的也不錯,就把他給留下來了。”
    “你倒是好心,”鍾譽風玩味的看著他,道,“他這人我瞧著順眼,戲唱的也好,不如送他來我府上坐坐。”
    老板被他盯的心裏發毛,哪管的上打什麼算盤了,誠惶誠恐地答應道,“是是是,我這就去安排。”
    鍾譽風站起身來,身後的一溜兒副官連忙站直了,排成一列站在他的身後,“記得手腳麻利些,你的名聲,鍾府還不想沾。”
    “是是是,”林老板點頭如搗蒜,好說歹說把這位爺給恭恭敬敬地給送走了。
    “三爺,人來了。”他的副官敲了敲門,恭敬道。
    鍾譽風停下筆,將暗上的公文翻了個麵,擱在一旁,淡淡道,“叫他進來。”
    “是。”
    不消一會兒,門打開了,副官站在門口,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門外緩緩地走過一個身影,素衣長袍,身形纖長,玉麵紅唇,長的一幅清清冷冷的模樣,全然無方才園子裏那般風情萬種。
    但不可否認的是,他的確有一幅好相貌。
    鍾譽風有片刻的失神,隨即站起來道,“梅先生麼,進來坐吧。”
    梅玉程抬頭看了他一眼,也並不扭捏,隻應了一聲,走過來在他麵前坐下了。
    他那雙眼睛生得尤其美,似會勾人,似怨非怨。
    就那麼規規矩矩的坐在那裏,也不說話,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他,不知是唱戲的妝上久了,還是旁的什麼關係,眼角微微的紅。
    “三爺找我來可有要事?”短暫的靜謐過後,梅玉程終於開口,聲音清亮溫柔,語氣卻不是那般好聽,冷漠疏離,仿佛一張紙隔在他的麵前。
    “也並無什麼要事,”鍾譽風早就聽說了他一向疏遠的性格,笑道,“前些天林老板跟我說有個新來的梅先生戲唱的不錯,今兒我一聽才知如此了得,正好鍾某人是個戲癡,便特地找您討教幾聲。”
    鍾譽風多大的官,梅玉程大概也知得十之八九,家底雄厚不用說,在上海也算是能隻手遮天的大人物,怎麼對他一個戲子如此以禮相待。
    梅玉程的臉上微微緩和,為他之前那冷淡的有些困窘,鍾三爺那樣溫文有禮的人,又怎可將他與那些下流之人相比。
    思及至此,他朝鍾譽風微微笑了一下,道,“三爺盡管說便是,玉程知無不言。”
    他本就生得好看,耳根微紅淺笑的樣子更是迷人。
    鍾譽風有一瞬間的失神,隨即掩飾地笑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客氣了,梅先生可否能聽我唱上一段?”
    梅玉程道,“三爺可為玉程唱上一曲,玉程已十分感激了,三爺請唱罷。”
    鍾譽風於呷了一口案幾上冷掉的茶,呼了一口氣唱道:
    “自從那日初時,想月畢,推一刻,似一夏
    見柳梢斜日遲遲下,好教聖賢打
    。。。。。。”
    那是西廂記裏的一段曲子,鍾譽風聲調撥得不高,可唱腔中卻別有一番戲味兒,平平仄仄,分的清清楚楚,高音低音,唱的一字不錯。
    當唱到"柳絲花朵,便是垂暮下,綠紗便是寬繡塌”一句時,梅玉程突然打斷他道,“錯了錯了,不是‘垂暮下’,是‘垂簾下’。”
    “我說唱的怎麼這般別扭。”鍾譽風恍悟,“這段我聽了好些遍了,既然您對這戲懂得不少,不如給我講講這個中意思,興許我便不會再唱錯了。”
    梅玉程一心浸在戲中,沒做他想,點頭道,“是該如此。”
    “這講的是。。。。。。”
    他說了幾個字,便突然又停了下來,嘴唇囁嚅著,耳根微紅。
    “您說什麼?”
    梅玉程被他這一句問的慌,抬眼見他目光灼灼地看著自己,眼神認真而專注,一張俏臉不知怎的漲得通紅。
    他怎忘了這西廂記可是個豔曲,裏邊戲詞可謂大膽奔放,香豔糜麗,鍾譽風唱的,便是裏邊張生思念崔鶯鶯的一段,黏黏膩膩,可不旖旎,唱的時候倒不覺什麼,可解釋起來卻委實叫人難堪。
    他道,“不過是講一些無傷大雅的事罷了,沒什麼意思。”
    他胡亂答了一通。
    鍾譽風的笑意更深,也不為難他,隻道,“原來如此,我約莫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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