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逢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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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絡天開,劍嶺雲橫控西夏。地勝異,錦裏風流,蠶市繁華簇簇歌台舞榭。雅俗多遊賞,輕裘俊,靚妝豔冶。當春晝,摸石江邊,浣花溪畔景如畫。夢應三刀,橋名萬裏,中和政多暇。仗漢節,攬轡澄清,高掩武侯勳業,文翁風化,台鼎須賢久,方鎮靜,又思命駕。空遺愛,兩蜀三川,異日成嘉話。
——宋,柳永《一寸金·成都》
如照日掩映,海棠花開滿城。亦是“成都海棠十萬株,繁華盛麗天下無”[注1]。蜀地之中最著有繁華其名當之為成都最甚,古來盛名在外,常引文人墨客青睞駐足留戀。如今,正是海棠花開放季節,映入眼簾的是簇簇花枝相擁的綻放奇美豔麗的花兒,花襯景之更襯容,花街柳巷胭脂水粉在海棠中妖嬈秀婉,更可謂“燕脂褪盡見玉膚,綠鬟半脫嬌不挽”[注2]
街道城門人群往來,一匹驃碩白雪駒從城外馳來,踏過青石橋,踩過泥濘路,最後在一家酒樓前停下,白馬踏蹄,馬背上戴紗帽遮臉的少年拉住韁繩,一個瀟灑的翻身下馬落地,猶如從天而落的仙人,瑕以撫下擺,瞟了眼酒樓,來人隨之摘了紗帽,笑意如海棠搖曳生姿,一時間人群靜肅,紛紛望著俊美秀麗的少年郎,一時忘了時間。
那抹粲仁琅目的笑一瞬間消逝,轉而好看的少年冷哼,瞬間寒意肆起使人生畏。
「五弟」一聲林籟泉韻的聲音傳來,人群聞聲而望,卻見其人牽馬至前,衝周圍的人群柔和一笑安然,頓時惹的誰家姑娘羞紅了臉,暗下悸動。
白玉堂冷眼觀之左右,視線到之便是冬寒冰玉,霜凍齒寒。人群開始湧動起來,熱鬧非凡,隻是打量的視線仍揮之不去,白玉堂回頭衝展昭呲牙咬唇,冷哼一聲趾高氣揚的進了酒樓,獨留個背影任展昭搖頭苦笑。
二樓雅座靠窗能將都城美景看個三三兩兩,極目遠眺可見官道上行走的馬匹貨車行人,白玉堂斜靠在椅子上,手指把玩著酒杯,目看街景,遊人消散,閨家秀美羞澀,商品繁多奇異,在陣陣喧鬧聲中,似有古琴聲,在喧鬧中悠揚悅耳,忘卻紅塵滾滾,“一弦清一心”“泠泠七弦遍,萬木澄幽陰”[注3]詞稱音色,音弦婉轉,臨窗之人閉目暇影,聽琴聲,賞音律。
對麵椅子被小心翼翼的拉開,卻也驚的對麵如畫般的人睜開了眼,柳眉一挑看向展昭,朱唇輕啟話語微涼「展大哥,今天吃什麼?」
展昭劍眉淡墨縱然,為自己倒了杯茶水,複又拿了一茶盞,同前動作,邊回答「素聞益州菜係以善用麻辣尤為名氣出眾,五弟可要試試?」[注4]
白玉堂聞之眉宇微蹙然質疑之意道「可有女貞陳紹辣麼?」
展昭笑道「也許比其更甚,此地為上河幫菜係,常以用材廣泛,味型多調變化,聽聞菜多其‘尚滋味,好辛辣’獨具一格之優,品天下之鮮味奇特」
[注5]
「展大哥莫要虛誇其名,得我嚐過後才知你有沒有騙我」
一旁侯著的店小二察言觀色忙上前搭腔,斟茶誇道「這位公子容小人插上一句,這位展公子說的可對著嘞,我們上河幫的菜與下河幫的菜係雖有略微區別,可本質一樣,講究鮮辣怪味,本店可是益州一等一的正宗上河幫菜係,保管公子嚐過,怕是難忘其味」
白玉堂冷哼言道「照你這麼一說,今兒個我必須得嚐嚐這上河幫菜係,看看是否徒有虛名,展大哥,你說呢?」
展昭見白玉堂話鋒指向自己,暗歎自己話多惹了這位大人,趕緊招呼店家小二詢問道「小二,這裏有何菜品?」
店小二見兩人穿著不若平常百姓,將酒樓最好的菜品報出「酒骨槽,鴛鴦炙,杏醬香豕頭,‘九門碗’。。。。」然又見兩人斟酌遲遲不下決定,店小二熱情的提出意見「若是兩位公子挑起來麻煩,不如嚐嚐本店的特色上品菜品」
展昭立下斷了兩人思索良久仍不知如何是好的心思,忙對店小二說道「便由著上,麻煩了」
店家小二應下喜滋滋的跑去庖廚,留下兩人相看苦澀一笑別開了目光。
等菜上客桌,白玉堂將心思放在了街市上,眼睛掃了一圈又一圈,突然間定在了一處,愕然喜悅。俄而,未與展昭打過招呼,一襲天藍色衣衫的白玉堂從窗戶掠了出去。
大街上突然出現的人,在蜀地這個江湖人士泛起的地方足不見得奇怪,當地的百姓也多見怪不怪,隻當做是忙碌間一種稍作輕鬆的快事,大不了可以拿來在茶樓酒後消遣時光的工具,反是那些個說書人將這種事情搜集起來,人靠這個吃飯,誇大其詞更不見得有何不妥,這便是益州的江湖,江湖有人在有人聽,所以江湖才有數不清的俠義豪門突起,一時間掀起了江湖武林這股風,卻也獨是這個罷了。
故在白玉堂落地的時候,百姓打量的視線單是一抹讚歎轉之又投入到每天平淡無奇的日子當中去了。白玉堂倒是沒想這麼多,站在路中央,準備攔下他。
來人急色匆忙未見著路中央突然出現的人,然後撞了上去,兩人同時發出一聲悶哼,來人更是捂住了撞疼的胸口,吃痛的看向攔在路中央的人,看到白玉堂臉的一瞬間,驚呼道「白玉堂!」
白玉堂揉揉有些痛的胸口,抬手給他的頭一個親切的問候,又不禁有些薄怒道「跑這麼急做甚?撞死我了」
來人捂著頭,撇嘴回頂道「你擋在路中央算什麼?」
「欸,又欠收拾了不是?我從樓上跳下來不僅挨了你一撞又得被你說,這可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白玉堂最後一句話打著故意氣他的意思,所以聲音揚起,眼睛緊緊的盯著他,生是教訓人時才有的狡猾。
來人衝白玉堂扮了個鬼臉,匆忙跳出一步才問道「白大俠,你怎麼會在這裏?」
白玉堂將他的動作看在眼裏,冷哼了聲「我為什麼不能在這裏?」
「你不是在陷空島上養傷麼,怎麼,展大俠又將你挖出來了,還是你又在躲著他?」
「你怎麼不說是他帶我來的呢?」白玉堂沒好氣的一問。
艾虎忙反駁道「不見得,他啥時候這麼閑能帶著你胡鬧?」
「艾虎,五爺今天非得撕了你這張說不了好話的嘴!」白玉堂怒顏憤然,上前逼近艾虎就要動手,被艾虎靈活的逃了去。
「白大俠我艾虎今天可是跟著我義父來的,你要是撕了我的嘴,我義父能輕饒你嗎?」
白玉堂停下了撲上去的動作「北俠歐陽春也來了?」
艾虎得意的點了點頭,白玉堂哪見得如此怕事更何況還是自己找上門的,就要動手間,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嚴厲的聲音喝住了他:
「五弟,你在做什麼?」
「展大俠,真的是你帶他來的啊?」艾虎探頭看向白玉堂身後,見著熟悉的人,頭耷拉下去,一時間得意的氣焰沒了。
白玉堂瞪了眼艾虎,走到他跟前捏了捏他的肩「你怎麼不叫他展大哥了?」
「他不讓我叫」
白玉堂臉上瞬間添了抹笑意,嗔怒道「衝你這種人就該這樣」又踮著步子乖順地回到了展昭身旁。
展昭瞧白玉堂不再為難艾虎,衝艾虎詢問道「艾虎兄弟,歐陽春前輩可是同你一行來蜀地的?」
「嗯」艾虎點了點頭,補充道「還有白麵判官」
「柳青!他怎麼也來蜀地了?」白玉堂激動的跨了步急言問道。
「當然是來湊熱鬧了,義父和我一天前進了蜀地,昨個剛好碰見同來蜀地看爭奪武林盟主席位的柳青,義父讓他跟著我們,說是熟人彼此間有個照應」
這艾虎剛說完,白玉堂就亟不可待的跟展昭說「展大哥,我要去找柳青」
「不準,先吃飯!」
展昭諍言打消了白玉堂的想法後,先一步上了樓。
艾虎從後上來,勾住了白玉堂的肩「你這會兒去也見不著他,他跟我義父去城東看海棠去了,不如咱們先吃飯」
白玉堂甩下艾虎的手「這有你什麼事?」
艾虎站住了,衝白玉堂嚷道「喂,白大俠要不是有我艾虎在,你怎麼能得知柳青在益州啊,再說咱倆這關係吃頓飯怎麼了?」
「我跟你沒關係」白玉堂撂下這句話,看也不看他進了酒樓。
「你跟我沒關係不要緊,我找展大俠去,就不相信他不給我飯吃,小氣鬼的白玉堂」艾虎呶呶嘴,吹風得意地跟著進了酒樓。
後來,真如艾虎說的那般,展昭邀請艾虎一起吃飯,艾虎看著滿桌子的上河幫菜,樂的嘴巴都快撇到耳朵後麵了,大快朵頤的上箸吃飯,一旁的白玉堂倒沒什麼表現,隻是吃著偶爾望著窗外的街道尋找柳青的身影。
吃飽喝足後,艾虎滿足的品著碧螺春同兩人攀談,在察覺到白玉堂有一嗒沒一嗒的回答自己的問題後,艾虎將視線放在了白玉堂身上,眸子促狹的一眯,手指敲了敲杯子,笑對展昭詢問道「展大俠,我可不可以跟白大俠出去逛逛?」
展昭看了看身邊雖然把頭埋在茶杯裏卻翹著耳朵聽的人,笑了笑「嗯,反正五弟這是第一次來益州,正好現在是海棠花最美的時候,去逛逛也行」
「展大俠也去麼?」
展昭抿了口茶,溫潤如玉「展某還有事,艾虎兄弟就陪著五弟去吧」
白玉堂這時將茶杯一推,轉身向著展昭,伸出了手。
艾虎湊上前問道「白大俠這是幹什麼?」
「要錢」白玉堂回頭衝艾虎呲牙,後又轉過來熱切的看著展昭。
展昭被他的樣子逗笑,從懷裏掏出自己的錢袋,在五爺熱烈期待的眼神裏掏出銀子然後在白玉堂眼前拐了個彎給了艾虎。
「展昭!你幹什麼!」白玉堂氣壞了,瞪著展昭要求他給個令自己滿意的回答。
「我怕五弟丟了,所以交給艾虎兄弟比較保險」展昭平靜的看了看白玉堂,「要是五弟認為不妥,那麼也不用出去了,我不放心」
這略帶威脅的語氣而說話的人卻是真誠的笑著,好像是誠心誠意的為他著想,白玉堂氣憤的甩手就走,作誓以後不再理這隻笑麵貓。
趁著白玉堂出門,一向溫和儒雅的展昭露出了抹邪笑,抓過艾虎,掐了掐他的臉,沉著臉陰笑著提醒道「看好他,別讓他亂買東西尤其是酒,若是被我發現了,我不饒你」
艾虎看著麵前終於露出原來麵目的展昭,冷汗不止,皮笑肉不笑的點頭趕緊答應「展大俠,我總算覺得白玉堂跟你在一塊到底是誰更吃虧了」
展昭依舊笑著,不過艾虎總覺得這笑怎麼看著那麼寒顫「你告訴他。」
「不敢不敢,我什麼都不說我也什麼都不知道」艾虎禮貌的作揖拜別,小跑著去追白玉堂,生怕晚一步就見不著自己的義父了。
展昭端著茶杯看著樓下兩人走遠,笑了笑,繼續品味著偷得的半日時間。
街上往來的行人眾多,小販擺賣的東西奇形怪狀,五爺左尋摸著右好奇的探索著,每個攤子都要停下來摸上一摸,一刻也閑不下來。白玉堂出門沒帶紗帽,僅是一個冷厲的眼神掃過去也能將那些個不要命死看他的人給嚇得不敢再看一眼,光是他冷著臉,眉頭緊鎖的樣子也能媲美那地府的羅刹,周身圍繞著股怒氣,即使是這樣還有些不要命的大膽盯著他的臉看,沒一會兒,白玉堂閑逛的心思被消磨的所剩無幾,幸得艾虎在一旁與他搭話,他也不至於表現出一副殺人的樣子來。
「艾虎,我要吃梨花酥」兩人走到柳岸橋時,白玉堂這麼對艾虎說道,艾虎細細想了想這算不算是亂買東西後才點頭答應,讓白玉堂不要亂走動,自己則快速的擠進人群裏不見了。
白玉堂原先靠著橋欄看江上的畫舫遊船,但一抹胭脂香由身後傳經身前,他回頭,看見一個背著古琴的女子:一雙眸子帶淚光,一彎柳眉微蹙,咬唇靦腆,睫毛彎彎撲熒,瓔珞四色荷包腰間掛,一襲輕紗遮遐想。裙擺下尾有海棠,白鞋上也繡著海棠花,整個人看著正如那海棠一般,箐婉豔麗。正如“夢笑開嬌靨,眼鬟壓落花;簟生玉腕,香汗浸紅紗”[注7]白玉堂看見的是這麼個姑娘,但不是因為她的容貌來看她,而是她眼底那抹說不出的悲傷而感懷,見著人走遠,白玉堂若有所思,接著跟了上去。
[注1][注2]選自宋代詩人陸遊的《成都行》。海棠花開農曆是3月~5月,陽曆是4月~6月。四川(蜀地)是海棠的故鄉,四川的海棠古稱“天下奇絕”尤以垂絲海棠更是上品。遠在唐宋之時,四川的海棠花就已經揚名中外。
[注3]節選自常建的《江上琴興》
[注4]益州:宋朝時對成都的稱呼。
[注5]四川菜係,分為以川西成都樂山為中心的上河幫,川南自貢為中心的小河幫,川東重慶為中心的下河幫。
[注6]文中的有誤,應該是“九鬥碗”分別是紅燒肉,蒸肘子,粉蒸肉,鹹燒白,夾沙肉(甜燒白),大雜(zá)膾(kuaì),薑(jiàng)汁雞(jī),燴(huì)明筍(sǔn),清湯(tāng)等,其中粉蒸肉,鹹燒白,夾沙肉被稱為“三蒸”,而“三蒸”為“九鬥碗”的麵子。
[注7]節選自蕭綱《詠內人晝眠》。呃,查出來是曆史上的一首淫詩,咳咳,想了解的自己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