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如果我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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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自家哥哥們回來的消息,五爺興奮的甚至連衣服也沒換,一陣風似的跑了出去,王茂跟在後麵笑著暗暗搖頭,絲毫不敢懈怠,追了上去。
剛進聚義莊堂庭,裏麵就傳來一陣粗亮爽朗的笑,似乎攀談甚嘉。五爺跑來時,喘著粗氣,鼻翼上有一層需汗,散亂的頭發覆在臉上,襯得他臉色更差,衣服多了些淩亂,哪兒還有那個風流倜儻的五爺形象。五爺聽見笑聲,眸子更亮,直起身子,一刻不停地跑了進去。
盧方哥幾個正在堂內聊著五爺,沒想到下一刻五爺就來了,“五弟!”哥哥們先是一驚,而後簇擁著擠上前,將五爺圍了起來,臉上除了激動再是喜悅,眼圈紅了一遭。
“五弟,你好了?”盧方難掩聲音中的顫抖,一雙眼睛緊緊的盯著這個死而複生的五弟。
五爺剛跑進來,氣還沒有順暢又被哥哥們圍上來問東問西,扯開了笑“哥哥們,先容許我喝口水,跑的急了,嗓子著實難受”
哥哥們麵麵相覷,大笑著鬆了口氣,隻能歎道“嗐,你這小子!”
韓彰
忙從桌案上倒了杯茶水,遞給五爺,拍了拍他的肩,故作生氣說“跑那麼急作甚?哥哥們又不會消失”
蔣平坐在了一旁,眼神一直放在五爺身上,可耐於與五爺心存芥蒂又不敢上前,一雙賊眼在五爺身上溜達了圈,才開口“他是怕我們又要追究他偷酒的事”
五爺灌了口水解了嗓子的沙啞,沒將蔣平的話記在心上,一雙眸子精光閃過,笑意滿麵“哥哥們這次回來打算住多久?”
徐慶忙答道“哥哥們這次回來主要是來看你的,住多久,得看揚州府衙的消息”
“哥哥們怎麼了?”
蔣平揚了聲道“還不是那衙恣惹事,盧方哥哥在揚州的買賣一半折在了府衙裏,要不是你們攔著我,我早把他的府衙拆了”
“蔣平!”盧方喝止了蔣平,要是讓五弟知道這件事,衝他那熱性子不得去揚州大鬧一場“五弟,你嫂嫂回來告訴我你的傷勢,最近可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對,五弟,哥哥們知道你這次是九死一生,若要真有事,哥哥們就算把命拚了也得保你沒事”韓彰上前扯著五爺,將他檢查了半天。
“我沒事,不過,哥哥們恐怕還不知,展大哥來島上了”
徐慶眉頭一挑,問道“他來島上做甚?”
見五爺不搭話,盧方心下知道了些,替五爺回答“定是包大人讓展昭來島上請五弟回開封府”
“哼,五弟若是不想去,他南俠也白搭”蔣平撫了撫小翹胡,冷言道。
徐慶坐於一旁,盯著蔣平問道“蔣平可是知道五弟在想什麼?”
“五弟若是要回去還會等到我們回來嗎?”
蔣平問道。
徐慶想了想,沒有回答。
盧方坐在主堂座上,將所有情況一目了然,清了清嗓子,“現在不是我們自家打架的時候,還不閑亂嗎?”見堂內一時劍拔弩張的氣氛散了,他又安排道“大家趕了幾天的路程,想必都累了,我盧方作東今晚設家宴,大家來湊個熱鬧,也當是對南俠不辭辛苦上島的招待,不過五弟,今晚這家宴你可不準再惹事”
“哥哥把我當什麼了?”五爺負氣地轉頭不搭理各位哥哥們。
幾位哥哥們爽朗大笑,韓彰笑道“五弟這是有脾氣了,哥哥們以後可惹不起了”
“是啊,五弟即使生著病還要偷酒,真是改不了老鼠的作為啊”徐慶調笑道。
兩人一說完,又引得哄堂大笑。
被哥哥們這麼一說,五爺的薄皮麵又紅成了猴屁股“韓彰哥哥,徐慶哥哥!”
“好了,咱們大家就不要笑五弟了,全散了吧”盧方先一步起身,去了後堂,因為要交代今晚的事,他走得很急。
而剩下的人,除了徐慶,那兩鼠跟五弟道別後前後跟著盧方離開了,隻剩下徐慶,攬了五爺的肩朝外走,獻寶裝說“五弟才好,不知道我結識了個好人吧?”
“哥哥說的可是羅祺?”
徐慶停下了步子,愕然道“你們見過了?”
五爺頷首,將這幾日發生的事草草蓋過,打著哈哈。
“我就說嘛,這羅祺是個奇人,哥哥可是向別人討要了好久,他才勉強答應”徐慶喃喃細語。
“那人是誰?”
“五弟還是別問了,那人脾氣差著呢”徐慶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發,轉而問道“羅祺在島上可是惹事?”
五爺尷尬的笑,連連搖頭,忙跟徐慶道別,溜的飛快,心裏暗想,要是徐慶哥哥知道是自己手下惹事還不得端了他的鼠窩?
當天晚上,家宴在大堂內舉辦,因為是家宴,盧爺吩咐下去並沒有大操辦,隻是在大堂內添了些喜慶的裝飾,幾張長桌拚湊在一起,桌上布了些家常菜,一群人便圍桌而坐,氣氛十分融洽。
展昭也應了盧爺的邀請,忙完後換了身衣服趕了過來,跟各位打過照麵,不偏不倚的坐在了五爺身旁的座位上。
五爺不滿的壓低聲音問他“你坐這兒幹嘛?”
展昭含笑的眼睛瞟了眼五爺,好氣的問道“我為什麼不能坐這兒?”
“你就不能坐別的地方嗎?”五爺咬牙切齒的小聲說道,向四周打量了一圈,明明大哥,二哥旁邊還有座位啊。
“不能”展昭嘴角高高揚起,斟了杯酒遞到了五爺麵前“好了,別咬牙切齒了,我坐這兒不是好容易幫你偷酒喝嗎?”
五爺咬碎了鋼牙,怒發衝冠,狠狠剜了眼展昭,對盯著自己一舉一動的大哥付諸一笑,將酒不甘心的推了回去,獨自悶著喝茶。大哥自從得知他現在的狀況,更不由得他亂來,平常就管的緊,這會兒更加變本加厲。五爺現在是對茶消愁愁更愁。
展昭順著五爺的目光看去,見盧方一臉嚴厲的盯著五爺,兩人對視的瞬間,盧爺溫和的笑了笑,瞥開了視線,然後就見五爺將酒推了過來,明白事理的人喝了酒,然後又接過茶斟滿,心裏笑成了一團。
家宴在後半夜時才撤去,大家多多少少都有些微醉,五爺惹了一肚子氣再加上自那次事件以後他實在熬不住這麼晚,快結束時跟各位哥哥們說了聲先一步退席。
展昭見他回去,輕咳了聲,有意打算開口,卻被盧爺一手攔下。
盧爺跟展昭打了眼神,不動聲色的繼續招待剩下的人,隻不過這頓飯到了後頭就再也沒見他真的笑過。
家宴散後,展昭來到後院,果真見著了等待自己的盧爺,展昭走近抱拳施禮“盧大哥”
盧方沉重的身子恍了下,對展昭說“先坐下來說吧”
兩人坐到了院中的石椅上時,月光正好灑下,盧方看著桌上被月光照亮的紋路,懷念似的說“我們五兄弟裏,我最擔心的就是五弟,小時候有我們管著也會惹是生非,今兒個砸了李家的雞窩,明天拔了趙家的菜苗,那臭小子還真不老實,調皮得很”說到這兒,盧方像是真的憶起了那個時候,表情既無奈又好笑,仿佛那個記憶中的搗蛋小子還在這兒,一直都沒變過
。
“當然,這些還都是小事,有我們這些哥哥們在他倒不至於吃過苦,可我們也不是他的一輩子,他還是要走的,所以我們放他走了,而這次他差點就真走了”聲音到這突然停住,盧方沒有看展昭,緊盯著手下的紋路陷入深深的自責中。
展昭從盧方說話開始就一直坐在一邊靜靜的聽著,被他帶著回味了一遍過往,兩人不約而同的是一樣的傷感。盧方悔恨當初將五爺交於開封府,而他,他展昭就不後悔嗎?知道五弟三探衝霄樓,他比誰都悔,後悔為什麼不是他死?偏偏現實就是如此,他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一片廢墟無能為力的在灰塵中找尋希望接著開始變成失望,然後就是絕望。扯的胸口痛,正如一把利刃深深的插在胸口,拔不出來又忘不掉。
良久之後,展昭深吸了口氣,用幾乎乞求的語氣說了句“我想帶他回去”
盧方忽然間大笑不止,在這看透一切皎潔的月光下顯得格外的哀傷“南俠這請求我盧方可做不了主”
“我知道,五弟現在也不願意跟展某回去”展昭很平靜,靜的好像沒有什麼能打碎那一片毫無波瀾的湖麵,幽深的看不透。
盧方拿出了另一件事說道“包大人前幾日給我的信中提到皇上最近很關心五弟,展大俠認為現在如果是盧某去勸五弟,可行性多少?”
展昭抬眼看向盧方,質問道“為什麼不放過他?”
“現在不是何人不放過他,而是他自己放不過何人”盧方嘴角添了抹苦笑,手握成了拳頭。
“展某最近在調查餘黨的消息,五弟會回去嗎?”這句話也是他問自己的,會嗎?
盧方沒有回答他,反而笑道“展大俠可願聽盧某人閑談時得來的趣聞?”
盧方見展昭不反對也不回答,自顧自的談論起他所聽到的趣聞“家師在世時曾對盧某人講過這麼一件事,講述的是一個僧侶在回僧廟時撿到了一隻受傷的鷹,僧人看那鷹垂死掙紮,不忍心將它放在野外供野獸啃食,便將其偷偷藏在了寺內,又不惜花費大量精力來救這隻鷹,在僧人的照顧下,這隻鷹很快恢複了原樣,僧人開始慢慢發現,這隻鷹想離開了,再牢靠的鐵籠也鎖不住它了,那種骨子裏的對自由的搏擊是僧人攔不住的,可是僧人卻對其產生了憐憫,他不願放開這隻鷹,他寧願它在自己保護下平安度日也不願見它在搏擊中挫骨揚灰。所以他囚禁它,想從內心中囚禁這隻猛獸,他用盡一切手段讓鷹留下來,而鷹也用盡各種手段想衝破牢籠,每每撞的鮮血淋漓卻從沒有放棄。然而有一天這隻鷹不反抗了,甚至開始接受這種生活。它變得碌碌無為,坐吃等死,跟一般的家禽一樣,失去了那種傲骨的決心,僧人以為它屈服了,卻也擔心這會不會是鷹的花招,他依舊小心的喂食這隻鷹,提防著它的動作,可一個星期過去,鷹沒有任何反抗,每天待在籠子一角休憩,眼中再沒有那種淩光,僧人開始放鬆了,漸漸的不在對它存有戒心,他逐漸不鎖籠子,而鷹也沒有打開,他認為自己成功了,這日將鷹帶到院子裏放鬆,另他沒想到的是一向溫順的鷹在他打開籠子給它喂食得一瞬間抓破了僧人的手飛出了籠子,僧人苦苦哀求著鷹留下來,鷹沒有留戀的飛向了天空,最後消失不見,僧人在漫長的等待中漸漸忘記了這件事,可有一天他在原來的籠子裏找到了這隻鷹,鷹已經死了,他以為他俘獲了鷹的心所以鷹死後也不願離開他,直到他看到鷹身上的傷全是由它自己弄傷的,僧人這才明白,它從來就沒有屬於過自己,而自己也不曾俘獲過它,它是屬於它自己的,而他卻將它所有的尊嚴用在了自己私心上,直到最後他還以為這隻鷹是屬於他的”
盧方講完了故事,深深地歎了口氣,不知是在為誰而歎息。
反觀展昭,聽完盧方的話,他沒有任何動靜,隻是那深邃的眸子中再無何物,如同一汪死潭“盧大哥認為展某保護不了五弟?”
“若你是他,你認為你能保他幾時?”
展昭被盧方的話問住了,直到盧方告辭他仍坐在那裏,如一盞燈火飄忽不定。
“你是愚人不是聖人,你效忠的不代表人人都跟你一樣”盧方臨走時留下這麼句話離開了院舍。
夜涼了又深了,如靜默的黑,看不見遠處的幽歌。
“大哥,南俠怎麼說?”盧方一回到住處,便被等待的各位兄弟圍了個水泄不通。
盧方揮了揮衣袖,斟了杯茶水潤口,在各位焦急的等待中歎息道“他要帶五弟回開封府”
韓彰聽罷,喝道“不準,我韓老二可不準許五弟再受傷,那朝廷不去也罷”
“就是,他開封府憑什麼來這兒要人,要不是他們,五弟也不至於落著個這麼下場”徐慶也在一邊搭腔。
盧方皺緊眉頭聽完二人的話,語重心長的勸道“現在這世道是我們四人管不著的”
徐慶建議道“為什麼?要不然聽我一句,咱們都辭官,讓五弟從商,就算朝廷問起來,五弟已經不是朝廷中人,豈不是比送五弟回狼窩好”
“三弟這法子固然好,可是五弟的性子你我皆知,他不願做的事我們逼緊了隻會適得其反”盧方思量了些許,說中徐慶話中弊端。
“這次可不由著五弟胡鬧,我韓老二今晚就去綁了他,明日我們就回揚州”說罷,韓彰挽了袖子就要去綁人。
徐慶趕緊攔下了衝動的韓彰“哎呀,二哥你怎麼這麼糊塗,若是這個辦法可行,大哥早行動了,平常你們老說我是個木頭,我看你現在才是木頭,要是五弟因為這件事怨恨起來,你讓我們幾個做哥哥的怎麼辦?”
在徐慶一番勸導下,韓彰終於冷靜了下來,一掌狠狠地落在了桌上,才不至於讓自己憤怒的衝出去。
“大哥是要幫著展昭勸五弟了?”一直坐在一旁不說話的蔣平眼睛直勾勾的盯著盧方問出口。
盧方又歎了口氣,疲憊的撐著額頭問道“你們以為除了這個辦法還有什麼比這個更好的?”
蔣平笑了笑“若是大哥執意如此,我老四願意再做回惡人”
“罷了,夜深了,各位兄弟回去歇著吧,這件事我們再好好想想”盧方手一揮,轉身離開,得好好再想一想,想一想。
兄弟幾個麵麵相覷,最後各自懊惱著離去,隻不過蔣平在離開時看了眼盧方離開的方向,眼裏有一抹掙紮。
展昭施展輕功,最後落在五爺的院裏,側耳聽著屋內平穩的呼吸,臉上滿是取舍的掙紮,站立院中良久,晚風吹在身上刺骨,他似乎在風吹過的瞬間喃喃自語:
“如果我是你,可是我不是你”
五弟,我該怎麼辦?
作者閑話:
我想問問有多少人看懂了盧方講的故事,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