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若明覺得自己被人賣了，被自己的親阿爹賣的，賣了……兩頭黃牛，價格不能再高——畢竟，他終究架不住阿爹連番勸說，同意娶了符羲。隻不過這個‘同意’的過程還有那麼幾分‘曲折’。
    事情還要從三天起說起，三日前，歸若明出村上鎮子買東西。村裏到鎮上隔著一條河，這河說寬不寬，說窄也不宅，常年也有擺渡人在這河上撐船，對於擺渡人來說這也是他們世世代代的一個基業。
    常年擺渡的有兩個人，一個是村子裏的一個老人家，也是歸若明相熟的，他們家幾代都在這河上撐船。老人家有兩個兒子卻都不願意再接這撐船的活，跑到城裏去幹活，所以這老人七老八十還是這河上幹著自己的老本行，雖說有幾分守舊但這可是他祖上世世代代的家業啊，哪能說丟就丟；另外一個擺渡人是鎮上的青壯年，幾乎隔一段時間就會換人也指不定每天能碰上誰。反正船就是這兩條船；那自然是青壯年撐的船速度快，隻是價錢也相對高一點。
    歸若明自然是選擇老大爺撐的那條船，一來為了省錢，二來也是照顧大爺的生意：“大爺，今日還是做您的船，麻煩了！”
    破天荒，那撐船的老大爺拒絕了歸若明。朝他擺擺手，並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刻將船撐過來，而是離岸邊隔著一小段，站在船頭對他說：“是若明啊，又去鎮上啊？”
    “是啊，快過年了，阿爹讓我去鎮上采買些年貨。”歸若明也覺得奇怪，今天大爺怎麼沒有立刻把船撐過來，往日看見人來都是很激動的啊。
    “今天啊多得是去鎮上采辦年貨的，大爺我這把老骨頭啊不中用，有些撐不動了，要不，你換那邊那個船吧，啊？”大爺說著還指著隔壁停靠的另一條船。
    歸若明到底是經機關閣訓練出來的人，立刻就能從對方的話裏判斷出真假：“大爺，你這話可就有些奇怪了，若是今天真的采辦的人很多那這河上就這麼兩條船早就該被人訂走，怎麼可能現在你們兩個都這麼悠閑得待著呢？”
    大爺本就是老實人不擅長撒謊，被他這麼一說當然立刻被噎住了，麵上也滿是尷尬。
    歸若明意識到自己的話太過了些，畢竟這些都是村裏的老實人又不是在晉城。他開始打圓場：“不過我想今日大爺興許是累了，那我換個……”
    他話沒說完，大爺就忍不住坦白了：“孩子啊，說實話吧，不是我不肯給你撐，是有人給了我銀子還托我不要給你撐，我這……唉，我答應了別人不能說話不算數啊，對不住你了，今天你啊還是換個船吧。”
    “是誰托您不要給我撐船的？”
    歸若明還在想誰會這麼無聊，就聽到旁邊的船上傳來聲音：“是我。”
    隻見一少年一襲墨硯色衣袍，從船內篷中掀起篷簾走出來。他的那襲衣袍顏色雖然黯，但還是掩不住那一身風華，那種墨硯色就像是一副新磨的硯潑在白衣上，在淡色中繪出水墨；再配上腰身上那玄色的腰帶將腰身勾勒得極好，倒是真有幾分從水墨中走出的畫卷感——而這人又是常年在書房中和筆墨紙硯打交道，倒真是染了一身墨香，若不是他素來張狂搞怪，旁人都會誤以為真是一位翩翩江南水鄉少年，君子如風的氣質更是勾得幾家魂牽夢引，隻是可惜，外表太誤人……
    果然是符羲。
    “唉……”歸若明歎氣，不知他今日又打算怎麼捉弄自己，還不如先走。思及此處，幹脆轉身欲回去，反正年貨晚幾日買也行。
    “喂！”符羲跑到船頭喊住他，“幹嘛一見我就走，我有那麼可怕嗎？”
    歸若明無奈轉身看他：“那你今日又打算做什麼有趣的事？是提前在船上動了手腳吧。”
    “哦？我會有那麼壞嗎？”符羲嘴上說得無辜，眼睛卻衝他一眨，頗為狡黠。
    “……你說呢？”反問得出的答案很明顯。
    “我隻是來問你什麼時候去我家提親啊？你爹可是答應好的，你不會想悔婚吧？”
    “我可沒答應……你這是逼婚吧……”
    “我哪裏不好了？我都願意吃虧嫁你了，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符羲一臉理直氣壯。
    “這事……以後再說吧。”歸若明不想再多糾纏，轉身就走。
    “可是……”或許是符羲太心急，和他說話的時候沒注意腳步往前移，卻忽略了自己本來就站在船頭——隻聽‘撲通’一聲……
    歸若明聽到這聲音也是一驚，立馬回身，隻見水麵上泛著一陣漣漪，再看符羲已經不見了身影。這船上的船夫立馬驚叫：“啊！慘了！人掉下去了！呀，這大冬天的這要掉下去，冷都要冷死了吧！”
    歸若明也急了，也不知道這符羲到底會不會水，不會真出事吧。
    “符羲！符羲！”他喊了幾聲也沒見水麵上有什麼反應，再加上船夫又手忙腳亂得打算救人，歸若明也不能再多想立馬縱身一躍也跳入河中救人。然而就在他跳入河中之後，就聽見水麵上傳來小生，果然，又上當了！
    水中出現的墨色倒影又被一陣漣漪打散，歸若明探出頭來用手扒住了船，生氣得看著船上這個笑得正歡的人：“符羲！”
    符羲雖然鬧了些，分寸還是有的，見歸若明真的生氣了立刻就不笑了，伸手拉他上來，又換上一副無辜樣：“冷嗎？”
    歸若明上了船，本來濕透的衣衫被船上的風一吹牙關都在打顫：“你說呢？”
    “進船艙吧，我在裏麵備了火爐。”果然是故意的。
    歸若明跟他進了船艙，果然裏麵暖和多了，他當下就脫下衣服來烘烤。再看符羲，還是那一副笑意，一看就是奸計得逞的樣子。“過分！”歸若明氣得不知如何說才好，隻能這麼講。
    符羲遞給了他一件墨綠色的幹淨衣衫：“那萬一我是真掉下去了呢……”
    “以後再不會信你了！我要再信你我就是……”歸若明話沒講完又被符羲截斷話意：“再信你就是小烏龜！嘻嘻，可你本來就是個小烏龜！”符羲是少數也愛叫歸若明‘烏龜’的人，和白棲風不同的是，白棲風所稱呼多是嘲笑的意思，符羲念出來卻是趣意，像是兒童間玩笑的稱呼。
    “符羲！”歸若明瞪了他一眼，加重了語氣。
    符羲卻還是那副‘你生氣又能把我怎樣’的得意神情，然而嘴上又說著討饒的話：“對不起，我錯了，我不該騙你害你落水，可是這也證明你其實還是很在意我的對不對？”他總能把歸若明逼瘋，卻又讓歸若明無可奈何，的確，再生氣又能如何，總不能真把符羲揍一頓。
    揍一頓……歸若明突然一笑，朝符羲逼近。符羲看著他的神色開始有些慌了：“你、你幹嘛……喂！”很快，船夫就聽見船艙裏傳出一陣鬧騰的聲音，有兵乓咋地聲、東西掉落聲、還有人哀嚎的聲音……
    好在這些鬧騰沒有持續太久，符羲坐在一個小角落，委屈巴巴得摸著自己臉上被打出來的傷痕，眼淚汪汪：“嗚……打人不打臉……”
    “怎麼！你還委屈了！揍你算輕的！看你下次還敢不敢耍我！”
    “哼！”符羲猛然站起來，“你敢打我，我告訴我爹去！”
    “出息！你有本事就告去啊！”這番對話倒是和他們小時候玩鬧時同出一轍。
    “你！”符羲當然不會再去告狀，但他也不會這麼作罷，“好，我跳河給你看！出了人命你負責！”
    “你有本事就……”歸若明料想符羲肯定不會跳，沒想到他話沒說完就見符羲跑出船艙，然後又是‘撲通’一聲，緊接著就又是船夫的驚呼：“呀！怎麼又跳下去了！”
    歸若明這次才不相信符羲，繼續坐在裏麵烘烤自己的衣服，等著看待會符羲乖乖走進來一臉失落的樣子。可是歸若明這次等了許久，等到船夫都撐到對岸了還沒見到符羲，他開始有些坐不住了。思前想後還是走了出去，問船夫：“人呢？”
    “啊？”船夫明顯沒反應過來。
    “我問你剛那個人呢！是不是真跳河了！”歸若明心情煩躁。
    “啊……是、是啊，這不是，還在河中心掙紮呢，喏，我還以為……”
    果然看見河中心好像有人掙紮，船夫話沒講完，就聽見歸若明說了一句‘麻煩’緊接著又要往河裏跳，卻突然被人從後麵拉住，又是那熟悉的笑意：“小烏龜，你就認了吧！傻子……”
    “你怎麼會……”歸若明還沒來得及問，就看見符羲得意得甩著提木偶的線：“我厲害吧，跟那些變戲法的學著做的人偶，是不是很像？”不用再問，又是符羲騙了他，河中心那個明顯就是符羲事先設計好的木偶。
    看著歸若明變了臉色，符羲果斷捂住臉：“啊，不許打臉！”
    “你……”揚起的拳頭終究還是沒落下，“……真是，怕了你了……”
    “那你是同意娶我咯？”
    “……再說。”
    符羲和歸若明從小玩鬧到大，沒想到多年不見，符羲的性子卻是都沒變，他總能設計好一些機關讓人哭笑不得。歸若明有時也在想，若是符羲去了機關閣，別的不說，做機關一定沒人比得過他，而且還是那些最磨人的機關。但也不得不承認，符羲這人，很是有趣，乖張又直爽，卻又並非單純——歸若明曾經也以為符羲單純，為這事已經吃過不少苦頭了。符羲的背景可遠比他能調查到得複雜得多……
    與此同時，本該躺在床上昏迷的白棲風突然睜開了眼睛——此刻殿內除了一些內侍並無他人，白棲風像是故意算好了時間，在付辛等人不在的時刻從床榻上起身。一旁伺候的宮人最先發現，驚喜的叫起來：“侯爺，您醒了！您沒事了？快點，去叫禦醫來！”
    眾人一陣手忙腳亂，白棲風冷眼看著眾人忙亂，隻覺得可笑，他輕聲念叨了一句：“凡夫俗子啊……”白斛是最先進來的那個，他赫然看見剛剛清醒的白棲風身後分明有一對金色閃耀的翅膀，雖然那隻是一晃眼的時刻，但那絕不是幻覺，那是……神……
    白斛絕對沒有看錯，凡人是看不見的，但那是一種無法忽視的耀眼，是神獸龍子嘲風的翅膀！
    

    作者閑話：

    近日沉迷歐美圈，壓製著想開新坑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