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022、兄友弟不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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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家有五個孩子,但是寒霽風幼年的印象裏隻有三個,他是不喜歡大哥和二哥的,也不喜歡白盈這個庶母。寒霽風自恃在寒家,他是合該被捧在手心上的一個,事實也的確如此,大哥寒珵月和二哥寒瑾符都對他很好,白盈更是把一個母親的寵愛都給了他,超過自己的親生孩子,隻是他從來都不屑於這份‘好’,至於寒璃這個四妹……大約因寒璃是女子,寒霽風倒是還願意跟她多講幾句話。
女人是個稀罕物。
寒霽風幼年聽管事給他講故事,說是上古女媧造人的時候是根據天上的神來仿人,所以每個人都有一個代表的神宿。但是天上女神少啊,所以這世間大多是男子多於女子。管事的還跟他說,你可不要招惹女孩子,她們可是一種很複雜的生物,你想不通的……管事說這些話的時候眯著眼睛,看著遠處,似在回憶很久遠的事情,寒霽風看著他也像是個有故事的人,也就信服了。
所以在寒家,隻有兩個孩子過得最好,一個是寒霽風,另外一個就是寒璃。也因此,寒璃才能進入學府學習。大楚的學府,先生隻有一個,那就是王室的太傅,教的人也隻能是那些都城貴胄家的孩子。寒珵月和寒瑾符沒能在學府上課,他們一直都在地方學館裏,長大以後也早早得自立門戶。
寒璃是這一代的大楚學府裏唯一一個女孩子,聽說上一代整個學府也隻有兩個女子,一個叫‘謝芩’一個就是他們的母親‘白盈’。
寒霽風卻最不喜歡白盈,最討厭她那一雙如噙滿水的汪汪眼,總是一副含淚的樣子,看著就讓他心煩。他不明白父親為何會喜歡上這種女人,他還想過,自己的生父與白盈是兄妹,莫不是也這般愛哭,後來聽人說自己的爹爹是個性子倔的,這才安心了。
白盈總想著親近和關愛霽風、靈煙,奈何霽風不愛理睬她,靈煙呢,又偏偏與她也隻是禮數上的客氣,白盈為這事背地裏哭過很多次,寒濟也隻是安慰她說:“你隨他們去,不用再管。”
寒濟當真是這麼做的,除了寒霽風做錯事被他打,其餘時間,真的很少管他們。寒濟對這兩個孩子所作所為也像是禮數上的應做應為,不過是予他們溫飽和知識,卻未給他們一分‘父愛’。這怕也是導致寒霽風孤傲、寒靈煙孤僻的原因之一。
寒濟其實是怕的,他怕若是他與他們親近,他們也會想璃兒那般跟他撒嬌、問他過往的故事;他更怕的是,霽風和靈煙會越來越像白鷺飛,會詢問他們生父的事……寒濟沒法講,在那段過往裏,他如何講都是不對的。是以,寒濟看見靈煙穿白衣的時候那般生氣,他不允許這裏再出現白鷺飛的影子,可其實寒府從來就沒有白鷺飛的影子,是他自己忘不掉,怪誰呢?
錯過的事、錯過的人,如果不選擇放下,那便要承認它的存在。
寒濟也並非全然沒有承認,他把所有父愛給了另外一個孩子,那是被白鷺飛送進機關閣的小羨章。
寒靈煙是最先認識羨章的,因為他經常被幾個哥哥姐姐支使著去跑腿,所以都城的各處他幾乎都去過,今兒是去城南買糖人,明兒又是去城北買話本,甚至還有讓他去小巷子裏問那些黑市的人買新奇東西的。
寒靈煙又不善言辭,常常是等在旁邊,站到所有人都買賣完了,再去撿剩下的。
一日,他在小巷子裏等到天黑都沒有買到四姐要的東西,隻能先趕著回家,卻在走到半路時被人搶劫。本來他就是一個瘦瘦弱弱的小孩子,身上所穿料子倒是上佳,一看就是富人家的孩子,何況趁著天黑最好下手。
搶劫的是個大漢,正打算一榔頭從這個孩子的後腦勺敲下去,卻突然被人嗬住。
寒靈煙也被那一聲‘住手’嚇到,回頭看才見那個大漢,心裏就慌了一下。那大漢也是有點懵,回身想跑,卻見嗬住他的看身影也不過是個少年模樣,心裏瞬間就鬆了口氣。
“小子,你別多管閑事!不然老子連你一塊收拾了!”大漢衝那陰影處的人影吼道。
然而還未等大漢反應過來,那陰影處的人已移到他的麵前。寒靈煙看到,那個少年隻用了一隻手就將那個大漢打翻在地,速度之快,出手之穩,令人瞠目!靈煙揉揉眼睛,靠著月光隻看清那個那個少年穿著一身黃衣,頭上垂下來的一縷不同常人的紅發。
“謝謝你。”寒靈煙說了這麼一句。
“不用謝,我平生最討厭這類作惡之人,舉手之勞罷了。”
寒靈煙看著他打算走了,想著日後應該也沒什麼再見的機會,就說了一句:“我是寒府的小五,你救了我,我很感謝你,日後若有機會我請你吃飯吧。”
那個少年停住了腳,回了一句:“我知道,你是寒靈煙。”
“你知道?”
當然知道,白家機關閣裏的人想知道任何事都不難,何況是掌握寒府的情況呢。莫說是寒靈煙,就算是那府裏哪一處有哪些花木,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他守著寒府沒有別的意思,隻是他不能讓白鷺飛的兩個孩子被別人欺負了去!
少年轉頭隻對寒靈煙說道:“我是羨章,你日後有麻煩來白家找我,你認識的。”
“白家……”寒靈煙想到了什麼,“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是……”羨章搖搖頭沒有再說,但是在心裏暗暗補了一句,“我是你的兄長……”
後來這件事被寒霽風知道了,寒霽風如此聰慧,隻要稍微查查就看出了端倪,何況父親總是去白家見一個孩子,那人自然隻能是羨章了。
羨章的身份沒什麼可瞞的,他雖是白鷺飛的養子,卻早已入了白家的宗譜,正大光明得領了白家令。
寒霽風覺得不公平,那本該是他的東西!
羨章對他說:“你若是要,我給你就是,隻要你有本事來拿!”
寒霽風理都沒理,他不是稀罕那白家令,隻是出於一種惱怒的情緒,那種惱怒其實就是‘嫉妒’,嫉妒的不是羨章得到了白家的勢力,而是羨章既得到過白鷺飛的寵愛,也得到了寒濟的寵愛,那是寒霽風和寒靈煙這輩子都不可能有機會得到的……
寒霽風不喜歡和羨章打交道,他就讓洪裔偷偷進白家找羨章,聽他講白鷺飛是怎樣的人。
聽羨章說,有一年他們在天昭過年,那年迎春花剛開,他就窩在牆簷下看花。
“章兒,你來!”白鷺飛招呼他過來。
羨章站起來,甩甩手上的水又在自己的衣袍上抹了一把,然後屁顛屁顛跑過去,大了一歲跑得倒比以前穩健一點,但還是個小屁孩的樣子,看著有點呆呆的。白鷺飛把他拉過來,戳了戳他的小腦袋:“你又在瞎玩什麼?”
“沒有!”羨章仰著頭,聲音倒是很響亮,“我在看花,花朵朵要被水打掉了哩!手手擋水!”羨章好像覺得自己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把尚且還沾著水露的手甩起來給白鷺飛摸,還沒摸呢,這一甩,就有幾滴水珠濺到了臉上。
白鷺飛也不惱,摸了摸小羨章濕漉漉的手,也拿衣袖給他擦了擦:“你喜歡花就摘下來,咱們養在瓶子裏好不好?”
“不好。”羨章搖搖頭,他不是沒有想過的,但是他覺得摘下來花會疼的,所以他不摘。
白鷺飛也不理論,蹲下身和他齊平,順手玩弄著羨章頭上垂下來的一縷紅發。自從他發現羨章頭上這縷與常人不同的紅發之後就總愛用手去勾,白鷺飛喜歡他那一縷紅發,也不覺得奇怪,還要刻意留在外麵,並且時時告訴羨章這頭發很好看,千萬不要剪了。
“章兒,爹爹給你梳頭發好不好?”白鷺飛對他說。
羨章摸摸自己的頭發,感覺好像不亂,他想出去玩了不想梳頭,於是就叫囔著:“我想出去玩!”
“好,那爹爹帶你出去玩。”
……
這些都是羨章的回憶,是霽風和靈煙不可能擁有的回憶。
寒霽風有多嫉妒他,嫉妒他能有爹爹幫他擦手、給他梳頭、帶他去玩,甚至嫉妒白鷺飛叫他一句‘章兒’!
寒霽風再也不找羨章了,也不允許靈煙去找他玩,他寧可裝聾作啞,當做完全沒有這一回事。他不想午夜夢醒的時候聽到白盈給寒璃哼著歌,自己卻孤零零的,他不用爹爹給他哼歌、梳頭、說故事,也不用爹爹帶他出去玩,他隻想他的生父還能活著,能叫他一句名字就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