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018、梨花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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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上次白鷺飛和寒濟爭吵後他們許久不再見麵,倒也不是鬧脾氣,隻是覺得有些尷尬,何況也沒什麼話可說,這是他們一貫的相處狀態。寒濟再找他是在三個月之後,是來興師問罪的。
白鷺飛斜靠在院前的梨樹的枝幹上,本來隻是曬曬太陽睡睡覺,結果被擾了清靜。他頭微微偏轉,斜看了站在樹下的寒濟一眼:“是因為天昭那個王爺想娶白盈,所以你就來找我?”
寒濟尚未來得及回答,白鷺飛接著說:“你不能因為我和那個王爺見過麵就把事情都推到我身上。我們那時去天昭,你也是見過他的,是你自己隨身帶的一張小象被他看見了,那張小象栩栩如生,何況如白盈這般貌美的女子,是個人都會心動的……”
寒濟依舊沒有出聲,隻是聽白鷺飛自顧自得講下去:“不過現在事情也沒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其實也隻是玩笑話,你直接和他說明就是何必來找我興師問罪。”他這幾句話說得不輕不重,不像是生氣的但也絕不是高興的樣子。
“……我不是來興師問罪的。”寒濟看著他隻說了這麼一句。
白鷺飛轉過頭,加重了語氣:“可我覺得你這架勢就是來興師問罪的!”
寒濟頗為無奈:“你就不能好好說話?我來隻是想問你,既然當初天昭王的意思你已經看出來了,為何不當場就說明而是瞞著我,非要等到事情發生了才說?你也應當明白事情輕重,有時候不是幾句玩笑之言就可以過去的……”
“是你愚笨,看不出對方的意思,為何要我說?何況白盈並不應該由我來管。”
“你是她兄長,對她好一點吧。”
“哼,那誰對我好一點?”白鷺飛反問。
“你就不能好好說話?”
“這不是好好說話那什麼才是好好說話?”
兩人爭來辯去最後也不知在講什麼了,聽起來這頗為無聊的對話他們倒反而覺得有幾分有趣。但是白鷺飛是不會說‘有趣’的,他懶得再說,直起身想催寒濟走了,也不知是風大還是他自己沒坐穩,一時不妨就從樹上摔了下來!
樹幹離地麵倒也不高,何況他從小就愛爬高也是摔得慣了,寒濟自然知道他這脾性,你要是去扶他冷不丁還要被嘲諷一兩句,倒不如不管。
寒濟笑了笑,隻說了一句:“摔下來活該。”這話不像他會講出來的,倒是很像白鷺飛的口吻,或許是兩人相處久了說話也開始變得有些相似。然而這一次白鷺飛沒有如常一般反駁,臉色白了幾分,過了一會才回了句:“是啊…摔死活該……”
寒濟倒是愣了下,不明白他為何這樣,想著也許是真生氣了隻能解釋:“我方才並不是有意……”寒濟話沒講完,白鷺飛直接回了一句“滾!”。
“你!”寒濟堪堪壓下火氣,轉身就走,他就知道,對待白鷺飛就不該有什麼好脾氣。寒濟與白鷺飛是從小鬧脾氣到大的,說來也奇怪,這兩個人明明處事行為皆是穩重而耐心,唯獨麵對對方沒什麼好脾氣,總是孩子氣。
待寒濟走後,白鷺飛想扶著樹站起來,試了一次後還是捂著腹部倒下去,那茶白色的衣袍下麵赫然有紅色的血跡——他那句‘摔死活該’自然不是指自己,而是指肚子裏的孩子。白鷺飛是狠心想過不要這孩子的,那時他剛剛發現就打算喝藥,可是藥喝了一半又惡心得全吐出來了,糾結了許多日之後,他才想想算了,算是妥協。
本來這一次白鷺飛也以為這孩子活不下來,可這孩子夠頑強這都能活得好好的,而且還是雙生子。等到寒濟知道這件事那已經是在這兩個孩子要出生的那一天,他當時聽到這個消息好久都沒反應過來,自然是反應不過來的,事實證明隻要白鷺飛想瞞著他的事總能瞞著。
這兩個孩子的出生不順利,第二個孩子遲遲生不下來。偏巧那一日打雷將院外的那顆梨樹劈斷,樹枝起了火從院門開始燒,奇怪的是救火的人多何況天還下著雨,但是大火卻一直燒到室內都未停下,也有人說,怕是那孩子是災星呢。
白鷺飛已經沒了力氣,倒是孩子的哭聲讓他有片刻清醒,他知道外麵在著火就讓人趕緊帶第一個孩子先走,緊接著抓緊被單用最後的力氣將第二個孩子也生下來。第二聲啼哭時,外麵的火就滅了,但白鷺飛知道自己走不了,他隻見過第二個孩子的樣子,長得並不好看。
大夫對他說:“大的那個孩子長得好看,很像他父親。”
“像他……有什麼好的……”白鷺飛雖然這麼說,但是他還是笑了一下,然後把孩子抱給管家,“照顧好他們……對了,你記得告訴寒濟,這兩個孩子都是白家的孩子,然而還是比不上我的章兒……”這是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那天滿院的梨花被大火燒成灰燼,唯有幾朵殘存的色白也不知隨風飄到哪家去了……
後來風月親自來操持白鷺飛的葬禮,他跟寒濟說:“這些純白是他不喜的,你換成梨花白吧。我知道這不合禮數,但是他這輩子鮮少親口說出自己真正喜歡的,你總要讓他如願一次,梨花色白原是最純的顏色,旁人是看不出分別的。”
寒濟沒回應這個,他問風月:“你怎麼知道他最喜歡什麼?”
風月搖頭:“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大約能猜得出他的性情。其實若論知道,你心裏比我知道得多,隻是你們老愛鬧小孩子脾氣,知道的也裝不知道,鬧到今天,你覺得可有意思?”
寒濟失神良久,半天隻說出這麼一句:“你今日來,是來嘲諷我?”
“鷺兒與我是表親,今日我若不替他來諷你幾句,來日就再也不會說這些。”風月端的仍是那君子如風的樣,說出的話卻是一針見血,讓人毫無招架之力。
寒濟幾乎是怕了風月:“我從沒想過與他鬧什麼,你可知他從不告訴我任何事,就連孩子的事我也是才知道的……”
“那你為何從不問他,為何隻怨他瞞你?你自己細想,你對他何曾有往日你待旁人的半分耐心和細心,但凡有,很多事不需要他說,你早該知道!你們兩個就是這樣,對待旁人千倍萬倍的好,唯獨對自己真正在乎的人裝作視而不見的樣子,你活該,他更是活該!”
若是往日,寒濟一定會覺得風月是瘋了才會這麼講話,可今日他實在是沒半分的心力去理會旁的——但他是真的想讓風月閉嘴,因為赤裸裸的話就像是一把刀割開他的皮肉,再無魂棲之所……
風月向他施了一禮算是抱歉,轉過身,正對上白盈一雙濕漉漉的眼,那般梨花帶雨的樣的確是真心得傷心,然而風月想到“梨花”腦中始終還是隻有那身白衣。
“白姑娘,”他本該叫她‘白夫人’或是‘表妹’,然而風月卻客氣而疏離得叫她‘白姑娘’,“節哀順變吧,另外你無需因愧疚而傷心,你兄長和寒濟之間的事和你無關。
白盈用帕子抹去臉上的淚:“謝謝你,隻是……”她說著又是哽咽。
風月見她不再說了才繼續言道:“你誤會了,我說這話不是寬慰,隻是想告訴你事實罷了。他們兩個之間或許是因你存在一些隔閡,然而那就像小孩間的淘氣,隔天就忘。你與他們,無足輕重,更無法插入到這段故事裏去。這話或許令你聽了不舒服,但我希望你明白這些,不要陷在無謂的愧疚裏,如果沒別的事,我先告辭了……”他說完就走,當真也是爽快。
作者閑話:
白鷺飛的事情暫時就講到這裏,後麵再提估計就是回憶穿插,終於可以好好寫嘲風和狻猊了~然而還有風月這一個,父輩的故事大概是完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