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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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人曾對門下說,將一個鐵錚錚的好漢役如一株微渺草芥,令他活成落山風下的伏草,是世間最大的罪過。
說這話的人是江水深,在他身後的人是江火熱,手足情深,焦不離孟,孟不離焦,底下七十可造之材,對外悉數使用化名,真身與真名隻在飛泉內部使用,化名與化身也隻在某個場合中使用,一年使用五日,如浮沫般的五日期限影響卻非常深遠。
清晨時分,可以在曙光中看見兩條身影,其中一條背負一桶藍翎箭,策馬深入山林最深處,直入絕境洪荒盡頭,遇上了兩頭大野狼,他經常做這種事,將狼收服,不做犬,訓成狼王。
不容分說,北辰無塵是化名,在自己人麵前本不用,若不是拿出誠心延攬京都少年花霧宵,必是竭力隱藏真實身分。
***
那日的俠海武館人潮熙攘,為吸引眾家人士前往,針對此次有哪些流派或發表了何種武學,一律封口,不能透漏半點消息。凡參加論壇者得繳付昂貴的觀賞費,有別於街頭賣藝,能登上俠海武館參與發表者,都具一定的水平。
那一日,蒼園武風熾熱,少年花霧宵宛如聾子啞子,首日晚膳與師弟玉丹青對麵坐,今日登台演武最後一個組織正好圍成一桌坐在兩尺旁的鄰桌。
花霧宵暗中觀察這一群人,五個人,皆佩雙劍,年紀大概二十六七,身形有胖有瘦,五人圍成一桌吃飯,互不交談。
霽山不落櫻。
霽山不落櫻走馬大江南北,閱曆東西寒暑,勤研雙劍流,此次參與,發表“霽山不落櫻”十八式,武學不落俗套,令人耳目一新。
這五人演武的運氣不佳,順序在天河流風下一組,可惜,真可惜,不論是誰接在天河流風之後都會吃虧,從這五人麵部表情觀察,卻鎮定自若,安詳自持,用膳速度極快,一用完膳便又迅速退去。
那日的蒼園前來沽名釣譽者並不少,第二日,又是晚膳,少年花霧宵與玉丹青才要入座卻已客滿,尋顧四望之際,有人開口了,“兩位兄弟,若不介意請與我們同桌,請坐。”邀請入座並桌這一組人正是白日登台之流。
花霧宵瞧見這些人坐有坐相,不是粗魯人,又見他們各個腰懸雪亮名刀,佩戴方式皆一致,顯示出這是一個有紀律的團隊,遂點頭首肯了,師弟玉丹青雙手一拱朝對方致禮,“請教諸位兄弟尊姓大名。”
白沙停雪鶴。
白沙停雪鶴六位義兄弟,出場順序第二十八,發表十三套“白沙刀式”,彙流傳統又見新奇,刀法中隱見失傳已久鴻蒙刀法的影子。
並桌這一因緣促使玉丹青收起放縱舉止,總算規規矩矩吃了一頓飯,展現名門貴族該有的君子風範。
那幾日的蒼園發生不少火爆衝突,其中一樁衝突來的猝不及防。
少年花霧宵與師弟二人同桌共食,興許是兩人年紀稍嫌稚嫩,後方十名師弟帶來的家奴不意竟被當成店小二使喚,讓一群江湖人給推了兩把,“去給本爺爺拿酒來,還不快去!”玉丹青反應敏捷毫不客氣將主子架子一擺,哼了一句“奴才使喚奴才,真是天下奇觀。”
花霧宵背脊一涼,以眼神遏止,不準師弟冒犯,遲了。
禍從口出的玉丹青活生生被人冷不防從衣領後揪起,一張結實的木椅正要朝他腹部擊去,危急間,一把雕弓橫入,木椅遭扞格,持弓者又以弓一敲,玉丹青衣領一鬆,整個人跌入座,那位持弓者滿是歉意向一群人道:“對不住了,我這大弓老是得罪人,諸位莫怪,莫怪。”
一行持大弓者哪裏有路不去走,故意專走差一點擦槍走火的兩邊人馬中間,推開雙方,一個接著一個走過去,七個人,行步沉穩,大弓如天鷹張翼,走勢隱隱含東山西山永相隔弓陣,那幾個被玉丹青罵為奴才的人也就自然散去了。
少年花霧宵受製於顏大將軍之令,猶豫該道謝與否時,持弓者似有靈犀,回過身說:“小兄弟,不必言謝。”
翌日,那七名弓者登台,手持肝膽相照碧血長弓,指揚情義相挺丹心疾弦,揮灑豪氣萬萬千,江湖上弓藝名流最頂尖者當屬百步穿楊這一個流派,這一群兄弟雖不及,但花霧宵卻將之牢牢記下了,此七人所屬的流派是……鐵雁大弓滿。
那一日的蒼園有許多人於用膳時間提到鑄刀,誰是當今鑄刀第一鋪,爭議著,各桌埋首相論,不管誰家第一,都隻是一個話題。
白襲,龍吟鑄王,一個消失的名字再度被人提起。
“我說當今所有人的鑄術遠遠不及龍吟鑄王白襲。”一旁嗬嗬笑,“當年白大爺的刀在江湖上可是最名貴的搶手貨,得預定,得看身分,還得看他肯不肯,若不肯,他便交給徒弟,可即使是徒弟,那打造出來的刀劍還是超越劈山懷玉堂。”又有人一旁嘀嘀咕咕,“聽說那劈山白玉堂的玉丹青也來到此地,何不請他出來一辯。”
花霧宵埋首吃飯喝茶,未知為何眾人都聚了過來,將頭一抬,原來是要找師弟,因了解玉丹青的性子,斷不會說外人的刀好,使個眼色要他低頭吃飯別理會,旁人不斷挑釁,“玉兄,你怎隻顧著吃飯,劈山懷玉堂的刀與龍吟鑄王白襲,誰才是第一呀?”
玉丹青自今早與花霧宵一席話之後神色就開始不對勁,一臉黯淡,任旁人如何不遜也打不起精神,花霧宵正一籌莫展時,有人介入。
介入之人率著一群江湖兄弟,麵容陌生,對眾人道:“這位小兄弟家教嚴謹,謹記家訓,在外絕不能自誇自擂,諸位莫再刁難,為難一名小兄弟不是江湖好漢。”
眾人退開後,玉丹青才失魂落魄反問介入之人:“我並不認識你。”
“吾代表千虹襲嵐,這場論壇第五十六個登場流派。”
“謝過。”
花霧宵以其文武雙全之智,第五十六場,千虹襲嵐,計十七人,年紀約二十三上下,發表三套合圍連環招,虹影垂高簷、虹橋困大日、虹光伏九霄。
***
黃泉獵場上,往事重現,赫然出現那日運氣不佳接續在北辰無塵之後的人物,霽山不落櫻。
但見一人氣宇非凡走出,腰插一口朱櫻魑龍,一口白櫻雲蛟,眼張一隻鑒人明鏡,一隻映心澄湖,乃江湖上雙劍造詣高深的霽山不落櫻這一流派的領導人,以江湖化名自我介紹,其人態度一如那日蒼園,一絲不苟,十分嚴謹,其餘兄弟羅列在他之後,皆拱手作禮。
絕境裏的狼王不單單一隻,一號石窟,二號石窟,三號石窟,有石窟便有王,隱藏在人煙絕跡處,長年無人聞問,有誰知那裏臥虎又藏龍。
黃泉獵場上,即將一一現真容者,是那日相邀並桌眾兄弟……白沙停雪鶴。
為首者一派風度翩翩,腰插一口關山銅雀刀,眉懾一雙定人神魄眼,同樣也以江湖化名介紹自己,此人說話舌如鼓擊,有壓陣之態。
黃泉獵場上,夢影一般繼之緩緩浮現者,是那日蒼園來不及道謝之人。
隻見一人姿態豪放,此人乃是江湖上弓術之家鐵雁大弓滿的掌舵,身懷一把紅雲鐵雁弓,臂舉一石千鈞力,道出江湖化名,其言語猖狂,卻猖狂不過他的鐵雁弓:“花公子,你若對我這流派陌生,這把紅雲鐵雁弓會讓你了解。”
七人,皆帶弓,那一日,這一日,鐵雁大弓滿的弓陣,居然重迭了。
此時,但見一人走著鷹飛九霄追日步,腰懷紫荊空花刀,言詞揚虹霓之斑斕,舌下含清嵐之冉冉,說來便是一場爭雄佳景:
“千虹襲嵐號稱十七彩,從不囉嗦,教主若肯讓他成為我兄弟,現在就能改成十八彩,花公子,千虹襲嵐即將在龍搶灘上有一場武學對決,對方是璽門六君子,下月初三,有請觀戰。”
神秘的千虹襲嵐竟然也在飛泉!?
俠海武館的種種記憶猶新,翻開第五十六場,虹橋困大日,以此合圍之招令與會中人幾乎坐不住皆欲拔刀相迎一探高低,神往之,心醉之,悚景之最,武魅之秀,眾所公認,那日武界第一致命即景乃是這千古絕色千虹襲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