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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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山之石,可以攻錯,花霧宵之武能,可以知別雲劍客之淺深。
一陣秋風掃向落葉,片片落葉嵌入心田,自從與花霧宵論劍過後,程絕衣接連數日悶悶不樂,便纏上了那解憂人,終日順著師父銀禪心意故意促狹十裏歡。
“你看師父多疼你,如果他見了我倆成天都在一塊兒,肯定會更疼你,我不招他疼沒關係,隻要你十裏歡別忘記師父要我們和好,往後你就當我的小跟班,我往東你就往東,我去哪你就去哪,努力表現給師父看。”
十裏歡,歡十裏,一名擅長解憂的劍客,隻有在銀禪麵前會緊張,以師父為尊的他,被程絕衣以師為名拿來要挾逼迫,就像一頭被套了索的羊,表麵上看似同進同出感情交好,實則受那朝陽鳴鳳全權勒索。
十五的月亮大又圓,亮澄澄如一輪金幣,十裏歡,一個愛笑的人,除了酒之外,還喜歡看圓圓的月亮,揮揮手作勢離去:“今日十五,我十裏歡不給你當跟班,我得外出參加一個重要的朗月會,小胖月,小胖月,十裏歡來陪你了。”
程絕衣跟了上去,十裏歡笑著阻止:“你別跟來,今晚我不當你的小跟班。”
十裏歡駕馬跟著一夥人出門。
程絕衣哼笑一聲,踩著追隨歡愉的步伐,一路尾隨,飛上一高樹,倚著樹幹,向下俯瞰,見這聚會,自己反而像一個不請自來的外人。
這十裏歡癡心於圓月,乃月下一騷客。
朗月會固定每月聚會,地點不定,這次相約在附近一長亭,他一呼,引伴而來,數百名從各地方湧來的論劍高手圍在亭裏伴他飲酒論月。夜十五,是屬於十裏歡的日子,他很快樂,眼睛笑成了一條線,張著一張無憂笑臉,毫無江湖中人那般複雜狡詐的奸笑,十裏歡的笑容正如這滿月,照耀漆黑之夜,閃著一道洗罪白光。
如是歡樂,程絕衣很是豔羨,也不隻他一人豔羨,這世道如此複雜、江湖如此罪孽,為何十裏歡還能笑成這樣。細細審之,在江湖少俠中,倚歡劍主十裏歡肇開江湖之歡,乃一段無法缺席的佳話。一個朝陽鳴鳳小齊桓,一個倚歡劍主十裏歡,此二人若真要分庭抗禮,究竟誰勝一籌?
分庭抗禮?
不可能!
怕是對方連想都不敢想吧!
程絕衣有此自信。
下了樹,兀自折返回家,沒有人注意他。
正專注思索時,眼前赫然立著一人駕馬等候,也同樣是形單影隻,那人沉默不語,氣質泰然,那般泰然自若的氣韻渾然天成,比天上的圓月還惹人注目,黑夜能遮下青翠山色,卻遮不了此人一身沛然浩氣。
九征。
八風山莊槍法第一的高手。
深得江湖諸多大老傾心寄望,乃八風山莊最富泰然氣息的人物。
此人馭術有方,警敏過人,江湖排名未知,因為九征從不參與江湖的比試。
而今,那九征立在一處,百步之內隻有他與程絕衣二人。
如此奇遇也算是難得,畢竟,程絕衣與他的交集甚少。唯一被收為養子列位莊主團的殿前武士,過去喚他九征,現在該喊他一聲哥,一聲兄,琢磨不定……。
九征儀態溫和雍正,上前先打招呼,語調溫柔:“我替程大虎莊主送信,剛要回去,路上巧遇門人聽聞小莊主在找我,不知有何交代?”他左一句小莊主,右一句小莊主,聽的程絕衣糾正他的言辭,說:“九征哥哥,直接叫我程絕衣,或叫我七弟,莊主那二字省下,留待堂上對門下交辦時再用吧。那十裏歡也都是這樣叫我,就這樣吧。”
九征泰然回答:“九征還是過去的九征,不敢以莊主一份子自居。”
程絕衣感慨了,笑出了聲:“哈,我知道你們都在背後喊我笑麵虎,比起這個名號,我寧願你直接叫我的名字還令我來的舒坦,了解嗎?”
九征不知程絕衣對笑麵虎這三個字很是介意,也不再提了。
程絕衣含笑:“趁此夜,那邊亭子有十裏歡,有酒有人還有無比的歡暢,你且過去與他們同樂,與我麵見之事明日再說吧!”搖搖手,走了兩步,那九征不去飲酒同歡,反而跟在程絕衣身後,二人步月同行,一路上未再交談。
程絕衣一路沿著山勢而行,不知不覺來到了禁地。
***
銀月如盤,朔風揚起,吹的程絕衣頓時打起哆嗦,此地護關嚴密,不準任何人踏入打擾,這止瀾洞內藏著一頭凶猛無比的大老虎━━別雲劍客。
止瀾,止誰之瀾,由誰來止瀾?惟見一人雙臂環胸,直挺端坐,身披一件貂氅,正霸氣十足望過來。程絕衣微微一笑,朝那霸氣的懷衣哥哥望去。
程絕衣停下腳步,單單立著,不出聲,心中思忖這懷衣哥哥執意偏袒別雲劍客,已臻謝絕任何人接近的地步,十裏歡提供的線索太有限,別雲劍客又親近不得,況且,就算能親近,以別雲劍客高超的武功,他程絕衣未必有十足勝算。
他需要完美的勝算。
與花霧宵論過君子劍後烙下一道深刻銘記,倘若有幸與別雲劍客武鬥,那一份十全把握的勝算不會落在自己身上。
此人不能動。
即使能動,自己也不敢輕易造次。
因為這頭真真正正的東北虎,會露出尖牙利爪,將人一口咬死。
…………。
忽爾,身後的九征輕輕咳了一聲,分明有意提醒程絕衣。
那懷衣哥哥不知何時起身下座,來到程絕衣麵前與他幾乎相觸,瞪著一雙濃眉大眼,不開口然那眼神卻在下逐客令。程絕衣退了一步,霸氣之人又逼近一步,再退一步,又逼近一步,如此再三後退,直到石壁邊上才停下。
執意袒護,如濃雲深霧之障眼攔阻上山路,程絕衣感慨萬千,縱有別雲劍客這條線索,又有何用?他輕輕笑了,示個意:“知道了,懷衣哥哥護關的決心,我知道了。”
程懷衣這才讓出身子予人離開。
走出山洞,邁了幾步路,回首,發覺那九征竟然還在,便招呼他:“走吧,陪我一起去找十裏歡,現在,我真的需要找個人幫我掃去陰霾。”他走向他套索的羊,不,依這情形,該說是那被他套索的羊將主人一吋一吋拉過去了。
然而,九征卻以身攔在前方,言語溫柔道:“為了你好,我希望你別靠過去。”
程絕衣神色一緊,什麼意思?
九征再道:“十裏歡變化很多,並非你過去認識的樣子。”
***
程絕衣在西武林作客兩年,邇來,聽過一項最神奇、最不可能發生在現今紛亂局麵的事跡,他立在長亭遠處,親眼目睹這集會盛況,人山人海,有車有馬,男俠女俠,懷劍而來。
一輪明輝映金池,歡愉嬉笑圍著十裏歡,一團和樂,此情此景像極了百鳥來集。
這━━。
朗月會?
百鳥來集?
頓時,足不能移,眼不能眄,內心一驚,不妙!
隔著幾步路,長亭那方傳來談論交語:“笑麵虎回來了,十裏歡,你的仇我們兄弟替你報。”
忽聞一道拍桌聲,似在遏阻:“他可是朝陽鳴鳳,沒我準許,你們別動他,仇?我與他哪來的仇,小歡爺心領你們的仗義,但別弄出事情來,大家最好相安無事。”朗月會的會長,居主事之位,正舉樽月下,一黨朋儔,四方論劍豪俠如眾星拱月,此人竟是長年被自己當成小棕犬一路欺到大欺到哭欺到喊爹喊娘喊師父的小玩伴!
金波池上有魚龍翻騰,忽來一厚掌強行施壓,朝十裏歡肩頭按下。
“在說些什麼呢?”程絕衣笑麵如江南縹緲雲霧,已然令人捉摸不著了。
十裏歡笑靨盡展,歡笑如故,擺擺手,招呼坐下,令在座群雄騰個位子,對這位不速之客做出邀請:“說什麼,想聽就坐下吧,把小歡爺當成敵人的就你一個,既然來了,何不舉杯釋懷,別瞪著這麼大的眼睛,各位,我的好兄弟從西武林回來後諸事繁忙,與飛泉花霧宵論劍肯定疲累,我今日要替他慶賀西學有成、論劍有功,你們都散了吧!”
人潮散走,隻餘二人。
十裏歡將掌上酒樽一仰而盡,擦擦嘴,善意叮嚀:“別再逼我了,繼續逼下去,就別怪我出手,別忘了,我可是你一點一滴教出來的人,看我主持朗月會這盛況,你該為我高興呀!我謹念著你的喜怒哀樂,可你總是念著我的什麼,連我也摸不透你的心思,不管了,不管了,管不了這麼多事,反正你來了,我就負責你的歡笑即是,這壺酒你聞聞,香不香呀!”雙手忙著斟酒。
此情此景算不算分庭抗禮?!
以此評比,勝算將落在何人身上?
皎皎明月可以為證,原來,這完美的勝算未必會落在他朝陽鳴鳳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