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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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字追殺令,梅蘭竹菊四等追殺令當中,居第一,意謂殺無赦。
梅字追殺令乃八風教與江湖盟友互相訂下的約盟,至今,經過程絕衣多年於江湖上密切來往的交誼,以彼此互惠互利為前提所訂下的合作內容繁多,包括通行、通關、通館、通糧以及布下令人膽寒的江湖追殺令。
圍剿逆賊、捉拿大盜以及斷絕任何不想看見之人的生路,發布江湖追殺令不需要有理由。
官道、阪道與巷道,水路、獸路與泥路,除了飛天與鑽地之外,不管走上哪一條,必是走絕了命才罷休。
凡是上等的殺手都想參與一回梅字追殺令的祭旗,以高額懸賞為誘餌,以一流高手為殲滅對象,參與過數次的蘇鐵牙,對於梅字追殺令也心生畏懼,談虎色變。
猶記得某次被派去追殺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江洋大盜,同時暗中尾隨的殺手即有二十餘人,且各個都如蘇鐵牙一般身手矯健,他記得江湖上前前後後總共祭出七十道梅字追殺令,那七十個人沒有一人活下來,最不慘烈的那一回,也是最懂得逃脫術的那名被追殺者,在第九十天陣亡,那人於斷氣之前早已失去戰鬥力,且樂於自恐怖的逃亡日子中解脫。
從梅字追殺令中能看見一個人的貪婪,素來,領賞的江湖殺手為了一筆巨富,可以與互相競爭的仇敵攜手合作,共同追殺一個人,某次,蘇鐵牙於一座廟庵中,親眼目睹江湖殺手與一群和尚謀劃,誘騙躲進清聖之地尋求庇護的被追殺者,完成後分享一筆巨資,單是廟庵所獲取的資財,可供維持這座廟庵一百五十年的花費。
因此,許多殺手在參與過後,改名換姓,快活的享樂餘生,從此退隱江湖。
對那些尚在江湖道上爭先恐後者來說,即使祭出最高賞金的懸案遠在天邊,也要爭破頭,搶分一杯羹。
而此時,江湖人似乎忘了,一眼萬殺蘇鐵牙,有一雙能殺人的銳眼。冷哼中,自嘲,原來自己的命是值錢的,值得用命來換。白鶴亭隻是追殺的開端,若能僥幸脫逃,前路也必有重手沿路埋伏,反觀己身乃殘軀苟喘,那白鶴亭之於他,更像是結束的終點。
從未想過這梅字追殺令也會用在自己身上。
這條絕路不可能逢生,逢死倒是更容易些。
他知道,這是程絕衣最後一次對自己出招。
他知道,這意謂著程絕衣此生不想再看見蘇鐵牙。
濃雪深霧下,情義從此兩斷。
他日日磨刀,夜夜試刀,他的刀鋒一向很鋒利,他猜度著,這把鋒利的刀今日能飲下多少熾熱的血,身子一顫,他明白自己需要來一管煙,能使他精神振奮百倍的煙,隻要一口也好。此時此刻,於此刀鋒渴盼飲血的從容中,向晚有風拂麵,夾帶著冷肅的曲調。
十裏外的白鶴亭,傳來殺戮奪命的塤曲。
蘇鐵牙豎起大耳,他聽見了。
拔地的馬蹄數來有百十幾人馬。
懷裏猶藏著最後一顆指甲片大的罌粟糖,掏出,嚼下,深墨之眼一縮,抖飛一身寒顫,手,是自己的手,足,是自己的足,命,必須是自己的命。
翠華之春不曾落在他的角落,又逢潤冬之年風雪落更長。
冷梅棲枝,孤影獨行。
策馬。
拔刀。
緩步迎向。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