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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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間有一種絕頂,其上有彩霞能讓人忘記憂愁,叫做忘霞峰。
斧頭山上有一頂峰,此峰立有一碑,就題了“忘霞峰”三個字。
以忘霞峰為界,分南麓與北麓,現在,兩教就在南麓下的大草原對戰,他們都心知,隻剩下唯一也是最後一次相鬥的機會了。
飛泉盟主手勢一揮,陣後衝出一人,衝出此人後,再無第二人跟隨,亦即是,這是一場一對一的對決。飛泉派出最強的高手,此人一出,勢必給八風教帶來莫大的壓力。
在江湖上,如果隻論排名,此人鐵定在前十大名單上;在劍藝上,更是排名前五大,是飛泉最得意的門下,亦是最令八風教頭痛的人物,此人屢屢挑戰別雲劍客卻總是分不出高下,現在,就在斧頭山前,他單騎越馬武場,立定中央,單劍上陣,飛泉眾人就算想替飛泉效力,也無人敢搶他的風頭。
花霧宵。
一個素來總是一枝獨秀的江湖劍客,被飛泉一派延攬之後,不僅個人聲勢如日中天,也如幸運之星一般,帶領飛泉一派屢建奇功。
八風教內想挑戰他的人十分眾多,隻要是一流高手都想一試,然而,花霧宵卻指名道姓,說:“在下想與貴教別雲劍客一較高下,讓所有人見證我與他的武藝誰前誰後。”
程大虎並不覺奇怪,那二人拚鬥了數年遲遲分不出個勝負,這下更好,公開對決,這場好戲比前兩場武戰更讓人期待,即說:“別雲劍客也是我方好手,今日要在此分出個高下,這可是江湖大事啊!”手勢一揮,那別雲劍客駕馬衝出。
程大虎對他說:“能不能把他們趕到百裏遠外,就靠你了,你可得給我狠狠地打。”
***
花霧宵。
別雲劍客。
這絕對不是溢美之辭:他二人站在那處對峙,幾乎可以風雲天下。
鬥霸他是第一人,鬥狠他也是第一人,渾身上下無不是霸氣,一個直挺,兩道濃眉,孔武驚天,汗毛正肅,他是別雲劍客。
鬥智他是第一人,鬥勇他也是第一人,渾身充斥一股成熟魅力,馬上雄風一派悠然,整個武場為之迷倒,氣度沉穩,俊逸瀟灑,冷眼睨世,他是花霧宵。
這兩大使劍高手讓眾人都不敢躁動,可有誰能猜出,他二人之間甚為諧美,毫無煙硝味。
由於方才兩方陣營都各自退了百步,二人在場中央說了什麼,不會有人聽見,除非特意大聲張揚。當然,別雲劍客不僅不會特意張揚,他還刻意壓低了聲音。
“看見那斧頭山麓了嗎?”
“斧頭山麓有何異樣?可是讓你想起了故鄉登州黃縣的崇山峻嶺,想要我為它賦首詩了?也好,天斧鑄身迎別雲,……。”花霧宵打趣別雲劍客,隨興吟來。
“好了好了,我隻是要你好好欣賞它最後一眼,過了晚霞,此山就不是此等模樣了。”別雲劍客搶先阻下,忍住笑意。
花霧宵故作凝望,悠然回答:“我正在好好欣賞。”欣賞此山一眼,一陣輕笑:“此刻戰火煙硝,咱倆在這兒看那日沉西下,山嵐縹緲,白鳥翱翔,會不會過於詩情畫意一番。”
別雲劍客道:“虧你想得出詩情畫意,我是要你記住這座山死前的掙紮。”
花霧宵淡笑:“可我怎麼看不出這座山哪裏掙紮了。”
別雲劍客道:“今天我的對手不是你,而是那座南山麓,還記得百人名單嗎?”
花霧宵又笑了,說:“牢記在心裏。”
別雲劍客道:“今日我保你一命,可記得還我這份人情。”
花霧宵依然微笑:“聽起來,你今日想特意放水,故意讓我贏。”
別雲劍客劍眉霸道,說:“我怎麼可能放水,隻是你心裏得有準備,今天我要鏟除的不是你花霧宵,而是這座南山麓。”
花霧宵似乎聽出了內容,不可置信:“你要毀掉這座山?”
別雲劍客道:“不說毀這個字,而是沉埋。”
花霧宵又看了這山一眼,說:“容我代替這斧頭山向你討饒,你看,這景致。”
別雲劍客嗬嗬冷笑:“沒、得、談。”
花霧宵收起笑容冷肅而說:“此山壯麗,我方盟主不過想要半壁,你也不肯?!”
別雲劍客道:“他要半壁,我給他絕壁,我怎會不肯。還有一事要先約好。”
花霧宵說:“下一次挑戰的時間與地點?”
別雲劍客即說:“你與我光一個時辰鐵定分不出高下,就約在明晚此時,此地,就你與我。記得帶酒。”
花霧宵應了句:“好,要多少酒才夠?”
別雲劍客道:“不醉不歸,要這麼多酒才夠。”
花霧宵這才樂了:“痛快!”
他二人交流如此諧美,此番相鬥怎麼打得下去?
不再囉嗦廢話,別雲劍客長聲一喝,與風競速般,喝個他五髒六腑都快奪身而出,隻此一個長聲“啊--------”,四方風雲開始隨他擾動,卷起千層沙雲、萬層沙雲、京兆層沙雲,隨後裂目,連人帶馬揮劍朝花霧宵擊去,以眼神示意:“配合我!”花霧宵唉呀一聲,揚劍配合。
快招,是快招。
大招,是大招。
狠招,竟是狠招。
花霧宵確實沒料到今日與別雲劍客對劍,是為了配合他擊山破壁。
斧頭山下,沙塵壘石,卷起千堆,混亂之狀再沒有字眼可以形容了。
耳邊亂石已崩雲,從忘霞峰下開始一路崩落。
二人棄馬,展現了輕靈飛快的功夫。
南山麓,若飛泉勝則得此半壁,否則就要退的遠遠的,以這座山為戰利品乃花霧宵親自獻策提議,而他也牢牢記在心底,因為他知道斧頭山很重要。眼前,別雲劍客要毀掉半壁山,這一點,花霧宵也聽得夠清楚了。花霧宵雖然知道這座山很重要,但他願意配合別雲劍客,因為他更明白別雲劍客不會害他。
武場上,沒有劍影,隻有飛沙走石的身影。
武場上,聞不到人聲與劍擊聲,隻有交響壯烈的破山曲。
當然,兩大劍客每一次交錯隻會增添山勢的頹廢與犧牲,這交鋒,與捉對廝殺毫無關係。
無法描述兩大高手是如何對招,因為看不見。
每個人所能看見的隻有離眼五吋的距離,五吋之後,是一片濃得化不開的黃沙。就在黃沙席卷、塵埃四合之後,他們隻能自行想象那兩大劍客在黃沙遮幕裏如何取下對方。
但其實他們的想象畢竟也是極其有限,因為這兩大劍客對峙的形與神早已超越他們的想象。雖然如此,他們依舊憑空懷想,幻想著是別雲劍客的劍高,還是花霧宵的劍高。他們皆認為隻有這兩人才有辦法創造出今日這一場沙連天,因為這兩人不是普通人,他們一個若是南,另一個就是北,其中一個若是東,另一個就是西。
所有人在結束之前隻能盡情想象,除了想象與等待,他們什麼也做不了。
飛泉人以一種萬分的肯定懷想,這陣漫天風沙必定是花霧宵使出高妙的迷霧劍法所致,單看這撥不開的亂石驚雲,他絕對用了不隻百次來重擊別雲劍客。而八風人則驕傲地揣想,這樣的天,這樣的地,這樣的武場,乃絕世無雙,這種空前絕後的大招,世上唯有三分劍法的主人別雲劍客才有此等功夫。
他們的定見刻痕太深,猶如高山、金塔那般盤踞,即使什麼也看不見,如瞽似盲,他們也不會懷疑自己的信念,無疑認定了這兩人必是分庭抗禮,這三分劍法與迷霧劍法的對招一定非得如此不可,自我蠱惑蔓延在他們的身上與心上。
他們的麵容垂滿落淚,他們都在流淚,但這不是英雄淚,他們也不傷心,他們以雙手掬下的是從眼睛飛進又流出的沙子。他們之中有很多人甚至已轉過身去,以寬厚的背脊來麵對,以長長纏繞的飄發來觀戰。他們之中有更多的人把衣袖當成了遮布摀住自己的眼睛,如此一來就更別提要看出什麼端倪了。直至結束為止,甚至是結束之後,幾乎沒有人猜的到黃沙背後的真實畫麵。
劈山。
就是實情。
就算打定主意要輸,別雲劍客也沒有天大的理由這樣做,斷然舍棄這壯麗的半壁斧頭山,原因隻有純粹三個字。
不、想、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