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不願，但不得已，顧辰還是回到了家，他的書包，他的課本，都丟在家裏，而今天還要上課。
    天際還還是微白的時候，顧辰就從蘇臨然家出來了，隻留下一張字條。盡管顧辰內心一再提醒自己不要再與他糾纏，但昨晚還是陰差陽錯地去了他的家，這真是剪不斷，理還亂。
    顧辰決定不再去想，對於發生的種種自己太過糾結也毫無意義，不如就讓它順其自然吧。
    站在家門前，顧辰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抬起手，敲了幾下。
    很快屋裏便傳來一陣窸窣的聲音，接著是沉重而急促的腳步聲。
    門一打開，屋子裏飄出了酒混合著煙的極難聞的氣味。顧辰皺著眉，不理會正握著門把一臉驚喜的人。
    果然，屋子裏算是一片狼藉，空酒瓶，煙頭，遍地都是。
    “小辰，我沒想到你現在回來，我……我沒來得及收拾……”
    顧沉海有些無措地站在門邊，頂著一頭亂發，雙眼下一片暗黑，下巴上是冒出的青色胡茬，衣服還是昨天的，鄒巴巴的，像是濕了又被體溫捂幹，整個人看起來狼狽不已。
    “我昨晚找了你很久，幸好你現在平安回來了……小辰，我……”
    不看顧沉海一眼，顧辰隻徑直走進了自己的房間，快速收拾好書包，出來後，看顧沉海依舊站在門邊，目光一直追隨著自己。
    “讓開。”
    不管昨晚顧沉海在雨中找了自己多久，在家中有多頹廢，都不會在顧辰心裏留下一絲痕跡，這麼多年的傷與恨，豈在這朝夕便能化解？此刻，他隻想遠離這個家，遠離有顧沉海的地方。
    顧沉海以為顧辰又要出走，一時間急了起來，剛想阻攔，看到他背著書包，才想起顧辰該是要去上課。
    “小辰，不吃早飯嗎……要不我現在去煮點粥？”
    “顧沉海，你有給媽媽煮過一碗粥，做過一碟菜嗎？現在倒來對我假惺惺的，快讓開。”顧辰冷笑道，一想起那已逝的母親，他的心裏就一陣抽痛。
    他寧可自己從未降生到這世上，換來她一場美滿幸福的婚姻，而不是叫顧沉海這敗類毀了她一生，到死她心裏愛著的男人也沒來看她一眼。
    顧沉海一時語塞，他知道自己理虧，知道自己最對不起的是她，那個為自己付出了一生卻沒換來自己最基本的信任的女人。
    “你媽媽是個溫柔的女人，是我對不起她。”
    再無猶豫，顧辰走出家門，麵無表情地一推，門關上，終於暫時不用再見到那人的臉。
    終究是夏天，本還昏暗著的天，隻一會功夫就已經大亮了，夏天盡管是清晨，陽光也是刺眼的，帶著惡意開始一天地灼燒。
    路邊的早點店飄著白色的熱氣，食物的香味散開來，於顧辰卻是一陣惡心的感覺，胃裏空蕩蕩的，沒有一絲進食的欲望。
    頭腦有些昏沉，他不由得加快了腳步，再虛偽險惡的學校此時也比那冰冷無情的家好，顧馨不在，他就沒有所謂的家人。
    到了學校，又開始機械的一天。其實顧辰的身體並不是不好，隻是偶爾精神狀態會很差，整個人讓人看來覺得虛弱。
    今天也是這樣，顧辰坐在窗邊，於光束下好像要透明了一般，臉色發白。
    而即將升入高三，沒人會在意自己的身體狀況，跟別說是別人的。在分數與成績麵前，人人都是自私的，或許你丟了一分，掉了一名，立刻會有人笑著，踩過你的頭頂，爬上去。
    下課鈴聲響起，但好像所有人都沒有聽到，老師不受任何影響，機械地講著題，學生不受任何影響，機械地盯著黑板。
    十分鍾的下課時間，三分鍾預備，七分鍾休息。
    五分鍾後，老師走出教室。
    電扇的聲音蓋過了下課學生們的說話聲。
    兩分鍾能做什麼呢，顧辰閉上眼，胃裏忽地絞痛起來，其實從小時候起他就不喜歡吃早飯。
    這時臉上卻感受到一陣熱氣，在這炎熱的天氣裏，卻又顯得不那麼明顯。
    顧辰睜開眼，麵前是一個剝好殼的白煮蛋，用一個透明袋子包著，隻露出一半潔白無暇的身體在空氣裏，溫熱的氣息好像還殘留在皮膚上，並不讓人討厭。
    抬頭，蘇臨然正溫柔地看著自己。
    “小辰，看你臉色不太好，沒有吃早飯嗎，這雞蛋可是我放在保溫飯盒裏的，剛剛剝好的，夏天也該吃點溫的東西吧。”
    “我不要。”顧辰下意識地回絕。
    “快接著，馬上就要上課了，你就當這是賓館提供的早餐好了。”
    顧辰知道他意有所指，想起昨晚的事來，那雞蛋又朝自己的嘴邊靠近了一些，他隻好接過。
    “對了，等一下。”
    預備鈴已經響起，蘇臨然快速地跑回座位上，拿了什麼東西又跑回來了。
    “給你！還有三分鍾上課呢，快把雞蛋吃了。”
    顧辰還在看著手裏的雞蛋發呆，桌上又出現了一盒牛奶。想了想，顧辰還是輕輕咬上那個雞蛋。蘇臨然滿意地看著顧辰開始吃起雞蛋，見他隻挑著蛋白吃，蛋黃碰也沒碰。
    於是蘇臨然拿起那蛋黃，放進了自己的嘴裏。
    “你還是和小時候一樣，不吃蛋黃。”
    說完，老師便進了班級，蘇臨然指了指那桌上的牛奶，然後便回去了。
    顧辰不知道現在自己心裏的感覺是什麼，但可以確定的是，那不是討厭。
    接受了雞蛋，那盒牛奶，顧辰卻是到了放學離開也沒有碰，隻任它留在窗台上。
    路上顧辰撥通了顧馨的號碼，這些天來他們也有聯係，但每次隻是寥寥幾句，便被顧馨那邊突來的活動打斷。
    “哥！我好想你啊！”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觸及了顧辰心中的柔軟，心情也放鬆下來。
    “嗯，在那邊過得還好嗎？”
    “挺好的，哥，你不用擔心，再過大概一個星期我就能回來了，到時候你可要多做點好吃的！”
    “嗯，我會的。”
    接下來便是閑聊了幾句，聽起來顧馨玩得很開心，在電話裏說著在那邊的生活，笑個不停。
    “馨兒，如果顧沉海要回來和我們一起生活，你能接受嗎？”
    說著顧辰已經走到了家門口，腳步頓住，在電話裏問了出來。
    另一邊顧馨聽到這話，沉默了一會，然後平靜地說：“會吧，可能需要些時間，但他畢竟是爸爸，我們的親人。”
    之後兩邊均是無言，直到顧馨那邊傳來哨聲，知是又要集合了，兩人才匆匆掛斷了電話。
    會接受嗎……為什麼呢，這麼多年的不管不顧，就這麼輕易的，馨兒就能原諒嗎？
    自己該是做不到的。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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