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皺了皺眉頭，雖然這個傷口看起來很猙獰可怕，但也沒到要死要活的地步。但妹妹的這幅神情，驚恐萬分的盯著傷口，慌張得渾身微微顫抖，似乎以為我流了那麼多血，就快要失血過多而死一樣。於是我也顧不上自己的傷口，趕緊開口安慰嚇壞了的妹妹。
    “沒事啦，這是小傷。”
    “你看著流的血多，其實是……呃…………並沒有那麼多。”我故作輕鬆地笑著對她說道。“你看我不還是走了過來嗎？”
    妹妹一個勁盯著傷口不眨眼，像是在思考，判斷我到底流了多少血。聽到我的話，整個身子震了一下，噘嘴皺眉對我埋怨道：“你受傷了也不早說，早知道先包紮好了在過來了。明明流了那麼多血，還說什麼並沒有那麼多。”繼而依舊睜著明亮的大眼睛，哀傷地望著我，像是在責怪自己沒有照顧好我一般。這份哀傷像一雙無形的手，靜靜悄悄地揉搓著我的心，讓我的心不自覺地皺成一團，隱隱作疼。
    我還要解釋，卻見她眼睛開始有些朦朧迷離，身子也有些軟得搖晃起來，我立刻意識到了些什麼。
    我這個妹妹，從小就有一個弱點。讓她永遠也不可能成為外科醫生，而且特別害怕醫院。
    她暈血。而且越是親近的人的血，就越容易暈。暈的也更厲害。小時候她就經常一邊忍著頭暈一邊幫我包紮傷口。等我好了她自己又癱倒了。看起來倒比受傷的我還嚴重不少。於是等到大一點，我就再也不讓她幫忙包紮了。什麼傷口都是自己處理好。
    這一來到這個奇怪的世界，事情發生得太快。我竟然把這一點給忘記了。我不由得暗自埋怨自己，怎麼能讓她看那麼久的血。又趕緊拉起旁邊的長袍披在身上，蓋住了受傷的腿腳。口裏勸道：“別再看了，要是暈倒在這更麻煩了。”
    妹妹按揉了一下太陽穴，眼神卻依然模糊不定，無法聚焦。整個人也開始東搖西晃，像是喝醉了酒。幸而我扶住了她的肩膀，我趕緊往前一拉，把她攬入懷裏，在她耳邊低聲安慰她說：“暈了就歇一會吧。閉上眼睛休息一下。”
    妹妹將頭靠在我的肩上，全身軟趴趴地倒在我身上，軟語呢喃道：“我就閉一會……”
    然後暖暖的小身子就完全靠在了我身上，像是把所有的東西都交托給我了。隻要我在她身邊就什麼都不怕了一樣。這種被依賴的感覺，和許久之前的一模一樣。從我們有意識以來，就是這麼相依為命過來了。整整一年的缺失讓我此刻心滿意足得幾乎要哭出來了。
    久一點也沒關係呀……我心想。
    “……一會就陪你去包紮傷口……”妹妹一邊趴著，還一邊努力堅持著這麼說。
    我輕撫著妹妹的烏黑柔順的頭發，心裏五味雜陳。時間像是停滯了下來，讓我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以前的事。
    曾經的妹妹非常黏人，很喜歡賴在我身上，時常找各種理由要我抱抱。每當我下班回家的時候，她總是就穿著睡衣，穿著兩隻顏色不一樣的襪子，就趿拉著毛茸茸的粉色拖鞋，從房間裏搖搖擺擺地跑出來，撲在我身上。有時候我沒有站穩，就幾乎被她撲倒在地。但她也不擔心，隻用手環住我的脖子，整個人吊在我的身上，好一陣不下來。
    周末她愛睡懶覺，有時睡到午飯時，我做好了午飯想叫她起來，她扭捏著用被子蒙住頭，翻來覆去就是不起來。最後我都有些急了，她就攤開雙手，要我抱她起來。然後她迷迷糊糊地趴在我肩上，被我一路抱到飯廳，才揉揉眼睛，發一陣呆，昏昏沉沉地開始準備吃飯。
    下午她有時會出門買菜，回到家看到我半歪在沙發上看電視，她就先把菜丟到一旁，蹬蹬蹬跑過來，先撲在我身上好一陣。抱住我的腰，頭埋在我的胸上，哼哼唧唧地向我報告買菜花了多少錢，賣菜的阿姨怎麼算錯了菜錢之類。然後抱夠了，心滿意足地回到門口，把鞋脫了放好，把菜拿去廚房和冰箱放好。放好了以後，很快又跑過來趴在我身上。
    我看她很喜歡抱抱，就替她買了一個大大的毛絨熊，幾乎比她整個人還大，她可以完全躺在這個毛絨熊的身上。她倒也很喜歡這隻熊，到哪都帶著它。在床上，沙發上，有空就抱一抱，也很細心地給它梳毛。但我曾以為有了毛絨熊就不會隨時撲過來抱住我了，但這個期待很快就落空了。即使她在身邊就是毛絨熊，妹妹看到我第一反應還是撲上來抱住。有時候還拉著毛絨熊，和毛絨熊一同撲上來，把我裹得嚴嚴實實，埋得我簡直喘不過氣來。
    就是這樣一個黏人的妹妹……現在居然主動要求隻抱一會。我輕拍著她瘦弱的肩膀，她身上鬥篷的毛在我的臉上輕輕抖動著，癢癢的讓我想笑。也不知道這一年她到底經曆了一些什麼，才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成熟了不少。看起來能獨立擔當事情了。讓我在欣慰的同時卻又有些悲從中來。若是受了許多苦，我這個做哥哥的卻完全沒能幫的上忙，怎麼能不讓我自責呢。
    大廳裏一時安靜下來，寂靜得能聽到屋外的雪落在樹葉上簌簌的聲音。我這才注意到其實大廳裏還有兩個侍女的存在。她們站在大廳的一角。隻當我們是兄妹倆久別敘舊，就躲得遠遠的避嫌。此時正在輕聲議論著剛才的事情。
    我的耳朵一向靈敏，大廳裏又安靜，雖然隔得很遠，但也能聽見一些她們的對話。
    “哎呀，真是嚇死我了。”這是青衣侍女的聲音，像是還沒從慌亂中緩過神來，聲音很是驚魂未定：“王還是那麼喜怒無常，話說的好好的就忽然叫衛兵。真是嚇得我心都要跳出來了。”
    我聽了這話也是啞然失笑。當時我也是嚇得夠嗆，但現在轉念想來，卻沒有之前那麼怕了。之前是不懂王的行事風格，才戰戰兢兢的。但從這次打交道的經曆來看。這位王雖然是有些任性，喜怒無常也是有的。但好歹不是什麼不明是非的昏君。做事不僅清晰也有分寸。而且看起來也沒有什麼殺人或者折磨人的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