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我是被蓉蓉推醒的，自從來到這裏，我很少這樣，基本上隻要早上有人起身，動靜稍大點兒，我就會醒。在這兒，沒安全感，睡不實在，也沒了賴床的心情。看來，昨天真的是睡得太晚了！再不能這樣。
    屋裏就剩我和蓉蓉了，她早洗漱完，還很貼心的幫我打來洗臉水，她是綠衣的同鄉，在這生活如履薄冰的宮裏，她們兩個一直互相照應。現在，我成了綠衣，互相照顧卻變成她照顧綠衣多些。沒辦法，適應新的生活總需要些時間，何況反差如此之大，一直被關心照顧了二十多年，一下子進入侍候人的角色，真的很難，心理上還好說，行動上我真是太差。
    未免讓蓉蓉受拖累，我很迅速的收拾好自個兒，連“正”字都沒加一筆，就拉著她往禦膳房跑。遲到是不會的，但如果其他人都到了，而你是最後一個，就算沒有遲到，小路子也不會給你好眼色，受罰到不一定，但讓他盯上了，決計不會是好事情。
    我跟在蓉蓉後邊半臂距離，糾結了好久，我追上她，問道：“蓉蓉，如果咱們能去徐妃娘娘宮裏當差是不是會比現在好？”其實我想說，咱倆都去徐妃宮裏做事吧，肯定比現在好。但我沒法那麼直白。現在，我對任何人說任何一句話，都得在心裏轉三遍。
    蓉蓉側過頭看我，步伐卻沒有減速，笑了笑，小聲回我：“能去自然是好的，但這種好事小路子又怎會安到咱兩個頭上。還是別想太多，要知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言畢，她走的更快了，怕我不好跟著，還伸出一隻手拉著我。
    我本想再解釋兩句，讓她有點信心，但思慮一下怕畫蛇添足，憑生事端，還是乖乖閉上嘴跟著她，快步走著，一路留下深深淺淺的腳印。
    我們到禦膳房的時候，路公公還沒到，我和蓉蓉相視一笑，算是慶祝今天的美好的開始。
    沒多久，就聽到路公公不同往日給我們訓話時那高高在上的腔調由遠及近的傳來，很快禦膳房的門被推開，先進來的卻是個身著紫色衣衫的姑娘。想必這位就是玉姑姑，就連衣服的厚度花式都比我們強好幾個等級。宮裏果然是等級嚴苛的地方，吃穿用度無一處不在彰顯這些。
    玉姑姑看起來也就二十出頭，估計我的真實年齡還要比她大上幾歲。她唇角帶著笑，就連環視我們的眼神也很溫和，她站定的位置很好，離我們不是太近，這樣方便看清我們每一個人，她站立的姿態很好，很直又不僵硬，我覺得這樣的人不能僅僅用溫柔大方來簡單形容，她肯定還是個聰慧的姑娘，而且在人群中必有很好的口碑，會做人做事，上得領導賞識，下得群眾支持。
    我忽然很想笑，其實在宮裏當差跟我們平日上班也無本質區別，混得不錯的人，總是這樣的人。當然，不包括像東方九、軒轅霄等這種生來就是要做大事的、背景雄厚的人。
    或許是我心裏小算盤打得太響連旁人都能聽到，我明顯感到玉姑姑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的時候比在別人身上多了一秒，就算隻有半秒一個停頓，有時候就會成為什麼事的誘因。這要是前兩天，我可能會擔心些有的沒的，恨不得立即軋到人堆裏別讓人找出來，可今天不做點兒相對出類拔萃的事兒，我必定是進不了徐妃宮裏的。咱沒後台啊，小路子不會為我和蓉蓉說話的。
    這時候玉姑姑說話了，嗓音如同她的眼神，很柔和，她說：“各位宮人，我是徐妃娘娘宮裏的掌事宮女玉堇言，今兒個到咱們禦膳房來的緣由想必路公公已經和大家說了，我也不再多言。說句實在的，娘娘宮裏其實也不缺能做幾個像樣點心的奴才，隻不過娘娘聽說在路公公手底下做事的宮人那都是個頂個的伶俐，才叫我過來挑個過去侍候。”說到這，玉堇言的目光很自然的在路公公臉上停留了一下，路公公的三角眼瞬間眯成一條縫，聲音更加諂媚，“能得徐妃娘娘誇獎，是奴才幾世修來的福氣，奴才手底下的人若有幸能去侍奉娘娘，那更是奴才想也不敢想的榮光！”
    看著路公公諂媚的笑臉，我的隔夜飯都要吐出來了，真難為其他人還能麵不改色的聽著。這場麵話說完了，我猜應該馬上會進入正題，我很想知道這伶俐的宮人怎麼選拔。
    從禦膳房挑人，考煲湯還是做粥啊？說實在的，哪樣我都是排不上的。但對於女人，尤其是皇帝身邊的女人，吃的、喝的味道並不重要，功效才重要，而她們想要的功效，是個人都能猜到，無非是——越來越美麗。
    功效這種東西，一時半會兒是看不出的，但人的嘴有時候可以幫你提前看到以後的功效。我能力所及的，也就是這樣了。說白了，就是忽悠。
    我一麵準備著說辭，一麵想著煲個什麼湯來圓我的說辭。那時候，我還沒清醒的認識到，其實很多時候都是天命，冥冥之中總有什麼牽引著你走，你不用感激偶爾的幸運降臨，因為幸運與幸福是完全不同的事情。
    我清楚的看到玉堇言衝著我笑了下，接著轉過頭對路公公說：“就她吧。從路公公這兒挑人不用弄那麼多麻煩事。我先回去給娘娘回個話，晚些時候再到公公這把人領走。”她抿唇一笑，道，“公公若是舍不得人，現在可還來得及。”
    路公公顯然也沒料到玉堇言就這樣簡單隨意的挑了個人，更沒想到她能挑上我，明顯麵上一驚，但不消一刻就恢複他諂媚的笑顏，道：“玉姑姑說的哪裏話，能侍候娘娘那是天大的福氣，奴才隻恨不能親自侍奉娘娘左右，哪有舍不得的道理！”
    玉堇言笑笑，又與路公公寒暄幾句，兩人一同出了禦膳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