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時分，言國皇宮，歐陽雲寢宮內。
    一身簡單白衣，銀質麵具，無言安靜的坐在歐陽雲對麵。
    沉寂良久。
    “王上，不打算給無言解釋下麽？”無言輕抿茶盞，幽幽說道。
    “王叔，你要歐陽解釋什麼？”歐陽雲銀色眸子沒有神采，淡淡地反問，淡淡地回答。“王叔心裏不是早有定論了麽。”
    “嗬嗬……”無言輕笑著起身，很恭謹地對著歐陽雲躬身一拜，道，“王上是在庇護長公主麽？”稍頓下，又道，“是因為王上‘念舊’，還是別的什麼？”
    瞬間歐陽雲眼裏湧現一絲微漾，很快便再無波瀾。他沒有回答。
    “王上，可否將‘赤玉’暫時交給無言？”無言笑著又上前了幾步。離歐陽雲更近了。
    歐陽雲眼中無波，心裏卻不是那麼平靜的。半晌他從胸前的衣衫夾層裏拿出一隻碧色的玉鐲。
    無言笑著結果碧玉鐲仔細端詳一番，輕聲道：“王上，何時打造的？很精致麽。”
    “怎麼，王叔不信？”歐陽雲口氣依舊平緩。
    “嗬嗬，無言怎敢。”無言作勢就要作揖。
    “歐陽知道王叔一心為我言國，要不是王叔做了國師，今日言國的王上也不會是歐陽。”歐陽雲說的風輕雲淡，銀色眸子冰冷依然。
    無言聞言不語，片刻，展開笑顏說道：“無言對‘赤玉’也是知道一二的，‘赤玉’又名‘血玉’通體絳紅，不過……不過當‘玉’離開‘主人’就隻是塊兒普通的玉石而已，‘赤玉’隻有戴在主人的身上才會通體絳紅，才是真正的——赤玉。”
    歐陽雲漫不經心地回道：“王叔知道就好。”
    “嗬嗬。”無言輕撫碧色‘赤玉’，“王上還沒回答無言，何時‘赤玉’變成了‘赤玉鐲’的？”
    “嗬，王叔放心，不論是‘赤玉’或是‘赤玉鐲’，作用都是不會變的。”歐陽雲不想回答無言的問題。他認為沒有必要。而且他不想讓無言過深的了解他對……的心意。
    無言微微一怔，接著恭謹施禮道：“夜已深，王上早些安寢，無言先行告退了。”
    “王叔，也早些回府吧。”歐陽雲從不習慣挽留。
    無言轉身離去，留下一句耐人尋味的話：“三日後，無言便會把‘赤玉鐲’歸還王上……嗬嗬，神佑我言國啊！”
    ……
    歐陽雲慢慢起身，走到窗前，緊握的手才鬆開。
    銀月清罩，一地銀白。
    銀色眼眸，言國皇族高貴血統的證明。銀色越為純淨，血統就越為純正。
    而能擁有銀眸與銀發的皇族，隻有他一人。
    言國上下萬人都仰慕崇拜的銀色，在他的眼裏卻是魔鬼。
    他隻記得，鏡子中的自己……銀色的眸子，銀色的發絲，白到透明的膚色，嗬嗬，他無法覺得美麗……他被鏡中的自己，嚇著了。
    那時他還是個孩子，多大，他倒是忘記了。
    其實，他知道所有人都怕他，一直，從小，從他記事起。
    他理解，就連他自己也不願與鏡中的“人”做朋友。誰願意跟鬼魅做朋友呢？
    歐陽雲沒有朋友，他自己也是個清冷的人，內外都冷，冷冷清清。
    不過，就這樣他似乎也很怡然自得。
    直到，十五年前，他隨父親的那次遠行。
    一個女孩兒眨著純淨的碧色雙眸，很嚴肅的上下打量他，然後那個女孩兒笑了，銀鈴般的笑聲響徹整個花園。
    女孩兒對他說：“你真漂亮！你有一雙漂亮的眼睛，還有這麼漂亮的頭發！”
    女孩兒“吧唧”在他的臉頰上狠嘬一口，又道：“本宮喜歡你，等你長大了本宮要你做本宮的駙馬！等到本宮做了女皇，你就是本宮的男後！”
    女孩兒的眼神清澈卻霸道，歐陽雲不禁一震。從來沒有人跟他說過如此的話，也從來沒有人如此真心的誇過自己……“漂亮”……
    他以為，人們都是怕他的。
    女孩從懷裏那出一塊紅色的玉石塞給了他。那時他的手很小，玉石很大，一隻掌心他握不住。
    “這可是我們玉國的至寶哦，你收好了！”女孩兒的碧眸閃爍著精光，“這可是本宮給你的信物喲！”
    “吧唧”又是一口。女孩兒才離開。
    歐陽雲永遠忘不了女孩兒離開時回眸的那一笑，彎起圓圓的眼睛，碧色瞳仁裏流轉出銀色的光芒。
    那是他第一次覺得，銀色好看。或者說，銀色與碧色的結合才好看。
    不知過了多久，歐陽雲才從窗前離開。
    他口中喃語：“三日……三日……就是選妃的日子吧……”
    難道真的要那樣做麽？
    歐陽雲第一次皺起眉頭，纖長白皙的手再次緊緊握拳。
    歐陽雲以為，在他的心裏，言國永遠都是第一位的。
    歐陽雲也以為，兒時不過是兒時罷了。
    不過，或許，他“以為”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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