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欄在夜宮的角落裏找到豫，她還是一樣，遇到難過的事情就躲到牆角裏，抱著肩不願抬頭。
    與欄拍拍豫一顫一顫的肩，瞥見她抓著的信箋，無奈：“小豫，你這樣我怎麼放心。”
    豫蜷縮得更緊了。
    與欄靠著牆，攬過豫瑟縮的身子，陪著她，蹲在黑暗裏，安靜。
    半晌，豫說：“姐，如果那年我們沒有遇見他們，該多好。”
    與欄笑：“沒有‘如果’，小豫，人生的每個際遇都是有價值的，人生什麼都有，就是沒有‘如果’。”
    過了一會，與欄又說：“可以告訴我麼，關於你們的事。小豫，千年前的記憶，我殘缺不齊。”
    豫點點頭。
    。。。。。。
    星。元年。江南
    一起去流浪，見到櫻的時候，我為這句話笑了。
    與櫻在一起，逐風的日子，很自由。
    一晃十二月。
    “你知道嗎，我哥哥。。。。。。要結婚了。”
    “很在意？”不變的淡淡口吻。
    “我。。。。。。聽說對方是凡間的掌管者——凡帝皇的公主。我。。。。。。隻是。。。。。。”
    “那麼。。。。。。去見她吧。”
    “姐。。。。。。謝謝！”
    車水馬龍。
    一個與我年齡貌似一般的凡間女孩穿梭於林蔭道間，如翩飛的紫蝶輕靈，很靈氣的女孩。
    籠於結界中的我與姐姐，無形於世間。這“無之幻術”使我的行動非常方便，可以隨意穿透任何物體。透明，沒有實體，無異於空氣。但在我看見她的時候，我停下了腳步。我對姐姐說，姐，你等我一下。
    走至那女孩麵前，對她而言，不過是空氣稍稍紊亂了一下吧。
    “定。”食指畫圓，她的意識在這一刻停住。
    既然已在凡世我不得不有一點常識，最快最好的方法，就是複製記憶。那麼，“對不起了，一會兒就好。”我對她輕喃，雖然，她聽不見。
    輕輕將額頭靠上她的，的確，隻需一會兒，記憶已經複製完畢。
    我迅速打開手結：“解。”
    一切都是那麼的順利，如果沒有那輛車，隻要沒有那輛車，就。。。。。。
    解開法術的那一瞬，真的隻是那一瞬，她恢複了神智。我永遠不會忘記，她的眼神，她那瞪大的眼睛中透出的深深的絕望與驚恐。。。。。。
    是看到我了嗎？可我已經隱身了呀。我沒來得及多想，因為——
    急馳的車，急速從我身後穿過，撞倒在她的身上。。。。。。
    血，大片大片地流淌開來，殷紅殷紅。。。。。。慘白如紙的臉上，那雙眼睛依舊瞪大著，瞳孔卻在一瞬間失去了色彩。
    世上的喧囂似乎在那一刻靜了下來，那麼安靜。時空仿佛凝固了，我的腦海一片血色，隻覺得有溫潤的液體順著我的指間滑下，“嗒。。。。。。嗒。。。。。。”，是血，是她噴濺到我身上的血。。。。。。
    腦中閃過她剛才的眼神，那。。。。。。就是麵對死亡的眼神嗎？
    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在馬路中央截下她，就不會。。。。。。
    四周的人群慢慢聚攏，漸漸圍成一重重人牆。
    雨，漸漸淅瀝地下了起來。。。。。。
    夭折的生命，天空也在哭泣。
    醫院。
    我緩緩睜開眼。
    雪白的牆，雪白的床單，雪白的天花板。
    全身綁著的繃帶使我不得動彈，藥水的氣味彌漫。環顧四周，一桌一椅一扇窗，再無其它。窗外，晨曦同我的記憶一起緩緩蘇醒。
    ——莫以恩，17歲，無父無母。
    怪不得病床邊冷冷清清的，唉，這女孩。。。。。。
    “你醒啦。”護士推門而入。
    打開窗，清風中有著晨曦特有的濕潤，清清涼涼，很好聞。
    我望著斑駁的天花板，剝落的紋理雜亂無章，細紋在視線底下糾葛，我的命運線是否也已在此之間？
    “我做錯了嗎？”不知是問自己，還是在問她。
    ——馬路上一幕：
    雨，下著。我走過去，然後。。。。。。融入了那女孩的身體。她的精神，已經不在了，在撞車的一刻，就覆滅了。
    今後，就讓我代你好好地活吧，用你的這個身體，你的名字——莫以恩，好好地活。。。。。。我是這樣想的。
    “你沒錯，但你不該這樣做。”淡然的口吻。
    “反正，百年不過如此。”我望望那護士，繼續看著天花板。
    是啊，天界一年，人間百歲已過。那麼，為人一世又如何，在我的生命裏，不過是白駒過隙，彈指一瞬。
    她收起眼光，轉過身，虛無的目光中有種不容置辯的神色。我扭過頭，與她對視，定定地說：“可以嗎？姐。”
    許久，她輕歎一聲，不語。
    窗外吹進來的風，拂起她的紗衣，一切，寧靜地，不過如此。
    接下來的日子，學校，人群，祝福，紛擾的凡世，熱鬧得有點落寞。那種落寞，淺淺地敲擊我的心情。。。。。。那並不是我的感覺啊。回憶，一張若隱若現的臉，清爽，幹淨，某種複雜的情感從心底蔓延，一大片酸延開來，一絲絲的甜，心裏醉了，卻醉得一塌糊塗，支離破碎。。。。。。醒過來，才發現是一場夢境，隻是，淚已沾滿巾。
    是這個女孩嗎？我看著這個軀體，費解。她不是已經。。。。。。難道。。。。。。就算人已逝，感情卻仍執著地存在著麼？不可思議。
    晃眼已至深秋，山腰間飄逸紅雨，楓葉鋪滿了地，如我落了一地的記憶。
    想要拾起，記憶卻如同易碎的玻璃，在我的指尖悄然劃開深深的痕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