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No.5 王位錯——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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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麻煩,直接用轉移術你又不配合。”弳恪望著細嚼慢咽的與欄,再次無奈。
“既然你已經勉強我了,不妨再勉強一點。”聲音平淡。與欄一抬眸,笑容疏離:“有勞。”
弳恪從來不知道,一個人可以正常地微笑,正常地說話,很聽話不反抗,但是你連她在與你對話時都能感覺到一種無法排遣的沉默,與其說是故意抗拒,不如說是出自本能,根本……無法進入的世界。越與欄,就是這樣一個人。
“你,還在怨我強拉你走的事?”
“沒有。”沒有波瀾的語調,連真假也分辨不明。
“我,我隻是……”弳恪一握拳,偏頭,“對不起。”
“不用道歉。”與欄慢條斯理地放下筷子,端坐的姿勢閑適有禮,“隻是早晚的事。”
“恩?”
“早晚要麵對的,沒有關係。”稍一停頓,“而且,你是有什麼理由的吧。請說。很早就想告訴我的,到現在還在猶豫著麼?”
“……月銀,在受罰。”
“恩,然後呢?”淡漠如故。
“……”弳恪倏地撐著桌麵站起,“殿下,請您救她。”
“這也隻不過是早晚而已。”茶杯底與桌麵碰撞出清脆的聲響,與欄看他,她的表情與聲音一樣不顯喜怒。
“豫殿下……”
手臂一僵。茶水差點傾出。
“我不記得。”與欄一字一頓,神色黯然。
“豫殿下,請您和我回去,您能找回您的一切,在您流浪凡間的千年間,很多事情都變了。我們好不容易找到您,所以,請……”
“花了這麼久找尋麼。”霧氣在眼睛裏彌漫而起。
一時間弳恪默了。
“我想,被你們找尋的人,無論如何,也是幸福的。”隔了很久,與欄輕聲地說道。畢竟,有人還記得,還在找尋。
然後她在弳恪轉過去的眼角裏,出乎意料地看到了——那,無以相對的……歉疚。
·
冰冷的黑色玄武岩。
白雪及半膝。
道路在眼前平鋪而上,高高壘砌的階梯,哥特式的十字教堂在皇都最高點安然端坐。從這裏俯瞰,冰涵的山光水色盡收眼底,遠處是界海的波浪在灰色的天空下,微晃,對岸隱約不清。
洛伊之城的中央是金碧輝煌的凰鷲殿,殿門大敞,頂天立地。
雕花精美的尖頂之下隻有一個人,一個老人。
與欄跨進去的時候,視線與他的目光平擦而過。
弳恪說我要見的人,就是他?
腳步停下。
光滑的玄武岩上倒映著老者紫色的衣袍,鬆垮垮垂了一地。他似乎有些吃力地挪了挪身體,點頭示意。
與欄四指彎曲,指甲嵌入手心,不是害怕不是同情不是驚訝,抿了抿嘴,發現無從開口。滯澀感徘徊不去。
雙腿定在原地,無論如何也動彈不得。
“你……”她的聲音落在風裏漸次衰竭,聲源卡在喉嚨口動了動,發不出音。老者深黑色的瞳仁裏萬物沉寂,與欄拾起貫然的從容,淡笑。
盡管她明白自己的身影沒有歸屬之所——
他根本不再看她。
與欄隻有盡力微笑,告訴自己,就算沒有人在乎,我還是必須握著生命走下去,總會有那麼一天,我能驕傲地告訴世人,我是越與欄。
不需要注目,不需要擁抱,我能夠依靠自己活得很好。
·
一刹那張大的眼睛,映入眼簾的已經換了一個身影。
莊嚴而肅穆。
這是與欄對擎的第一評價。
“豫殿下。”擎直挺的身軀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彎了下來。他枯槁的臉與清亮的眼睛有著鮮明的對比。他恭敬地跪首,聲音肅然:“您應該去看看王。”
“王?”
與欄不動聲色地將手反握,冰涼的夢境凝成水晶球,是剛才的老者留下的。
“是的,殿下,您應去見見我們的王,您的哥哥……”
言未盡。
“殿下剛剛回來,何必這麼急呢,擎。”飄渺的聲音穿空而來。
偌大的大殿,幽冷的黑色岩麵映著兩側的火光一盞一盞隨來人的步伐一一覆滅。
在冰涵,敢直呼擎長老的名字的人絕對不多。
隻是恰好,與欄現在身邊就來了一個。
“嗖。”火焰驟燃。
晃動的火苗掩隱著他的臉。
這是——
又一個小孩子?
與欄以為會失笑,事實上她眼底的寂寥連自身也未察覺。
純白的發,柔柔的搭在他雪白的衣襟上,一眼看去,與凡塵六七歲的小孩一樣,小巧,卻天然帶有疏離的氣質。與欄打量他的同時,他也在觀察她。
然後,陶瓷般剔透純淨的雙頰浮上神秘的微笑,他轉頭:“擎,你確定她是豫麼。”
“是的,閣下。”
擎的反應很肯定。
“哦?我倒覺得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是誰。”
“你說呢,越與欄小姐。”他的嘴角帶著玩意,與欄卻明顯感到殺氣。
好可怕的人。
擎進退兩難。
“擎,等我確定她是豫,”他的笑容驀地止住,“那麼,我親自帶她去見他。”
四下一下安靜下來。
許久。
許久。
“謹承諭令,閣下。”
擎終於還是做出讓步。
·
與欄被帶到夜宮。
在那裏,見到了弳恪口中的月銀。她跪在門口,白發盈盈散了一地。
“殿下。請恕我失職。”
與欄直接繞開她進屋,坐下來,說:“我不想跪著與你講話。”
“殿下……”
“要我扶你麼。”
“我……”
“請用。”與欄沏了茶,茶香嫋嫋,視線上移,月銀姣好的容顏上黛眉輕蹙。與欄示意她坐下,再僵持,她已失去耐心。
“殿下……”
“你已經叫了我三次。”與欄說,“如果沒有新的內容,我想你不必在這裏浪費時間。順便說一句,人有失手馬有失蹄,況且我沒有受到任何實質性的損失,你已經領罪自罰,不肯寬恕你的不是我,是你。”
月銀低頭,當初她去接豫的時候,漩渦後的兩股力量產生地猝不及防,導致她的空間轉移術受到影響,完全不知將豫殿下轉移到了哪裏。為此她自願接受一級處分,擎念在冰涵人才疏缺,免了她的自廢,然,身體之苦自是不少。
與欄道:“你可以告訴我別的麼?”
“殿下想知道什麼?”
紫砂杯離開了唇瓣,薄唇輕啟:
“一切。”
分外安靜的屋內,這兩個字韻味綿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