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天繼續陰沉著，偶爾漂起小雪。不管走到哪裏都可以感受到聖誕節的氣息。
    靈瑤依舊站在那裏撐著傘等待飛兮從家中出來。高燒已經退去，人明顯憔悴些許。與往常一樣，隻是手中少了那個總是盛滿花茶的罐子。她決定了，在這個聖誕節，她要送一份特殊的禮物給她所喜歡的人。可是她的眼神並不是堅定不可動搖的，她害怕如果說出所有的事情飛兮從此之後都不會再搭理她。用力咬緊下唇，她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養成了這個習慣，也許，這是落的習慣吧。
    一身白色的羽絨服，飛兮沒有撐傘從小區中走了出來，低著頭。
    她在想什麼？自己要怎麼和她打招呼？恩，說謝謝她的筆記？還是，直接上前SAYHAI？抓抓自己的毛絨帽子，靈瑤不知道該怎麼先主動開口。可是若不開口，就會錯過。轉過身子，靈瑤對著牆壁開始練習“茶茶，早”不行，不能再叫茶茶，她不喜歡別人那麼叫，堆起滿臉笑容，靈瑤骨氣勇氣對著牆壁“飛兮，早啊”
    “早”她不知道她對著牆壁幹什麼，隻是，她的身體，好了麼？？
    “啊”！什麼時候站在身後的？！靈瑤一陣慌亂。天哪，好醜！不敢抬頭，她的視線隻能對準飛兮掛在腰側的書包。
    “走吧，上學了，不然要遲到了”她好像突然明白她之前在幹什麼？“那個……”她想問她關於那封信的事情，她想知道為什麼靈瑤會寫信給已經不在人世的落，好想知道。
    “飛兮，今天能和我去個地方麼？”小小聲，帶著濃厚的哀求意味
    “可是課……”她想說什麼，難道她想告訴我關於落的事情“好的，我們去哪裏？”
    終於抬起頭，靈瑤堅定的看著飛兮的眼睛“我們去找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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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色的百合花，是落最喜歡的花朵。滿滿一束帶著特有的香氣放在那座冰冷的墓碑前，墓碑上的女孩，巧笑倩兮。
    飛兮不明白為什麼靈瑤要帶特地帶自己來這個地方。她隻能安靜的看著她，跪在那裏，雙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詞。念完之後，飛兮看著她從書包裏拿出另一個玻璃罐子，裏麵漂浮著熟悉的花朵。靈瑤站起來，將罐子遞給飛兮
    “喝一口，好麼？”
    打開蓋子，飛兮小啄一口，不再是曾經熟悉的茶香，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種香味。
    “飛兮，請記住這茶的香味好麼？這是屬於上官靈瑤的味道，不是落的，是我的”充滿懇求的雙眼逐漸凝結起霧氣。
    飛兮點點頭，的確，這是屬於靈瑤的味道。
    看著她點頭，靈瑤滿意的笑了笑。轉過身，她開始慢慢訴說
    “我從小心髒就不好，醫生說我16歲的那年就會因為心髒衰竭死去。一年前，就在我躺在醫院裏等待死亡的最後幾天，一個女孩的心髒捐獻給了我。手術很成功，我活了下來。媽媽為了要感謝那個給我第二次生命的女孩苦苦哀求院方透漏捐獻者的資料。那個女孩的名字叫樊落”
    飛兮不敢相信，這是在演電視劇麼？落的心髒，現在居然在另一個人的體內跳動著？！那站在這的人，究竟是落還是靈瑤？是落吧，不然為什麼靈瑤會知道我的名字還泡出和落一樣的茶？
    “吃驚了吧？”靈瑤笑看著一臉迷茫的飛兮。說到這裏已經不能在逃避了，她隻能繼續說下去“身體在慢慢好轉，可是從那以後我的夢裏每天都會有個女孩出現。她隻對我微笑，什麼都不說。偶爾能從她的口中，聽到一個名字，茶茶。到了後來，身體完全康複後，我就常常夢到一些場景，那些場景好陌生，可是那個女孩依舊還在，她的身邊還多了一個陪伴她的人，那就是你，飛兮。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已經通過落留給我的夢境，認識你了。我害怕，我驚慌，我不敢睡覺，我怕我一睡著落和你又會侵占到我的生活中來。直到有一天，看節目的時候，一個教授介紹說如果是人體的重要器官移植到另一個人身上，那麼被移植人的身體就會慢慢出現與移植人相同的習慣、情緒、和反映。我不相信，於是上網翻查資料，果然，這樣的病例有好多，我才確定自己已經漸漸的被落所同化了。我想著，人家把生命都給了你，你隻不過與她一起分擔她的習慣還有感覺這有什麼不可以的，自從手術後我頭一次睡了安穩覺，夢裏我聽到她在對我說，好好替我愛茶茶好麼？她好寂寞！我答應了她，於是我讓媽媽幫我辦轉學手續，隻是想著能離你近點，和你做朋友。可是誰知道那麼巧，偏偏和你分到同一個班級，還坐在你的前麵，從見到你的那刻起，我就告訴自己，我要完成落的心願，我要替她好好陪伴在你身邊，我依照她夢裏告訴我的方式，泡你喜歡喝的茶，每天在你家門口等你一起上學。她知道了，好高興，每天晚上都會和我聊你們過去的事情。可是直到有一天，她再也沒有出現在我的夢境中了。當那天你背著我上學，我發現原來自己喜歡上你了而不是這因為這顆心的時候，落就離開了我的夢境。”
    她坐在墓碑旁的休息椅上，低著頭，安靜的接受著所有靈瑤所說的一切。突然她抬起頭，奔向墓碑，死死盯住墓碑上微笑的女孩，“為什麼，為什麼有那樣的機會，你也一次都不到我的夢境裏來！？我每天晚上都企盼自己早點睡著可以讓你的靈魂進入我的夢裏。可是你沒有，你在她的夢境裏快活什麼？！落！你好自私，好自私！”淚水大滴滑落。第一次，她能這樣大聲的哭出聲來，一直以來，她不敢哭泣，她怕落的靈魂看著她，如果她哭了，落也一定會哭！她忍著，隻能咬著牙忍著……她聽老人說靈魂往往會在人們睡著的時候來托夢，她瞞著母親一次又一次的到醫務室去開安定，隻希望每天晚上能早點睡著然後讓落到她的夢境中。可是，一次都沒有，一次都沒有！每次從夢中醒過來，她感覺自己被全世界拋棄了一般。沒有了落，這個世界對她而言毫無意義！
    看著哭泣的飛兮，靈瑤終於明白。不管落是否在自己體內，飛兮，也一定不會喜歡上自己，那樣強烈的愛，飛兮隻給了落一個人。心裏，好疼，第一次心髒感覺到疼痛。走上前，她用手拍拍飛兮的肩膀“知道麼？我今天把所有的事情告訴你，隻是想讓你明白，落已經死了，你不能再沉浸在失去她的悲痛中。同時，我也想告訴你，飛兮，我喜歡你，不是因為落的這顆心髒，而是因為我是我自己。”
    風在吹，雪又開始下了起來，下得很安靜。
    顫抖的肩膀漸漸平複。飛兮抬起滿臉淚痕的臉看著出於自己上方的靈瑤。接過紙巾，她擦幹淚痕。眼睛又觸及到放在一邊的花茶。她走過去，打開蓋子，狠狠的喝了一大口，茶香衝淡了口中鹹濕，閉上眼睛。飛兮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靈瑤，謝謝你。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你真的，是我和落的好朋友”
    雖然早知道結果是這樣，但是她忍不住想問“為什麼？飛兮”
    “對落的喜歡，已經深深刻入我的心髒我的大腦。若是我的心髒也給了別人，那個人也一定會愛上落，就是這麼簡單，我喜歡落，喜歡的是她的人，她的心。雖然她的心髒繼續存活在你的身體裏，但她始終已經離開，如你所說。所以，我會帶著她的回憶勇敢的活下去。你對我的喜歡，真的讓我感動，感動到甚至有了想要和你在一起的念頭，可是當那天我喝了你泡的茶後，我才發現，不一樣的不僅僅是茶香的味道，連人都是不一樣的，如果我把你當作落的替代品，那對你不公平。所以，請忘記對我的感情，好好找個疼愛你的人好麼”
    她知道飛兮會這麼說，早有了心裏準備，但是心痛的感覺依舊排山倒海的洶湧過來。
    “恩，我會的！飛兮也一定要勇敢的活下去哦。”
    她以為她會哭，甚至會鬧，可是她隻是這樣平常的說出那樣的一句話，反常的讓飛兮感覺到奇怪。
    “已經預感到結果了。因為我知道茶茶是那麼的愛著落，所以，就算我握著我有落的心髒，你也不會因此和我在一起。我讓媽媽提前幫我辦了轉學的手續。明天開始我就會到另一所學校學習，這樣茶茶就永遠都不會見到我了……”
    “又轉學麼？你可以留下來，我們可以成為好朋友的！”飛兮沒有想到她已經為自己想好被拒絕的退路，隻是她覺得靈瑤真的沒有必要因為自己而再次轉學，也許她們真的可以成為朋友。
    “還有這個必要麼？飛兮，你應該了解落的脾氣，而如今我也繼承了這樣的性格。”
    沒有回旋的餘地，飛兮的心裏閃過一絲心痛，是她，傷害了這個女孩。然而，她真的不想再傷害她，不想欺騙她。
    “兮，你先走好麼？我還想和落多說幾句話。也許以後沒有機會了。”靈瑤低著頭，看著墓碑上的女孩。讓她再安靜的和落說說話，說清楚了也許從今天晚上之後，不論是落還是飛兮都再也不會到自己的夢中來了，她想要解脫，從落和飛兮，從自己和飛兮的世界中徹底解脫。
    “恩”的確，她不該再繼續打擾，靈瑤說出一切需要多少勇氣，相比之下，自己是多麼的渺小。點點頭，她是應該把這個地方讓給麵前坐著的女孩。
    “等等，飛兮，你會記得，我為你泡的茶香的味道麼”靈瑤突然想起，站起來對著飛兮的背影問到。
    站在原地，眼淚滑落，不用她說，自己也忘不了這樣善良的女孩，“會記得的，落茶香的味道，還有你茶香的味道，我都會永遠記得的。”
    突然從身後被抱住。
    “請一定要記得好嗎？記住我，不要忘記我，不要忘記曾經那麼喜歡過你的我，記住真正的我，記住上官靈瑤好麼？飛兮”哭泣的聲音回響在空曠的墓地。
    安靜的被身後的女孩抱著，飛兮轉過身埋下頭在她的額頭上輕輕一吻，會的，會記得的，會記得，你為我留下的那茶香的味道。
    墓地上空無一人，隻有一個女孩撐著傘站在一個墓碑前。她慢慢旋開手中的杯蓋，熱氣如絲冒了上來，淡淡茶香，飄蕩在這個黑色的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