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安靜的站在窗邊，窗外的夕陽又沉了幾分。
    不知道過了多久，病房的門被輕輕地推開了。亦然的姐姐風塵仆仆的站在門前，探頭向裏看來，確定亦然就在這裏，才快步走了進來。
    “小亦，沒事了吧？”單欣然憂心忡忡走到床邊坐下來，一隻手扶上亦然的額頭。
    亦然哭笑不得，“姐，我是腸胃出了點問題，又不是發燒了，你摸我的額頭有什麼用？”
    單欣然隻是點點頭，並沒有反駁，亦然也不再說話，閉了眼睛休息。一時氣氛有些尷尬，我們幾個麵麵相覷。在這種時候，總要有人比較識趣才行，我站起來，微微一笑，“亦然，你姐姐來了，我們就先走了。”
    “嗯，謝謝你們了。”亦然睜了眼，有些蒼白的臉上漾起一抹笑意。
    單欣然也跟著微笑，“是你們幫忙把小亦送過來的吧？謝謝你們了。”
    我們三個魚貫而出，沒走出多遠，李天就迫不及待的嚷嚷，“真的好漂亮啊，比照片上還好看！她還對我笑了耶！真可惜上次沒看到……”
    “我就說嘛，唉，為什麼咱們的同學裏麵就沒有個這樣的美女呢？我的上帝啊，無情啊……”
    “你有女朋友了，還在肖想！”
    “哪有？”何南碰碰我的肩，“你怎麼都不說話？”
    我愣了愣，“沒什麼想說的，當然就不說了。”
    李天和何南要去逛街，問我去不去，我搖頭，“我沒什麼想買的，就不去了。”一個人回到寢室，我猶豫了很久，終於還是咬咬牙，又打開了亦然的抽屜，那條項鏈好好的躺在那裏。剛才在醫院，我分明看到單欣然的脖子上帶著這樣的項鏈，那這一條又算什麼呢？
    亦然為什麼要買兩條一模一樣的項鏈呢？我拿著項鏈仔細地看，不對，這和單欣然的那一條有些不一樣，這一條的墜子要大一點。那麼應該是情侶項鏈了！我相信沒有人會因為好玩而和自己的姐姐帶情侶項鏈的，盡管不甘願，我還是不得不承認，亦然對他姐姐的感情不單純。
    長久以來所有的懷疑都得到了驗證，這已經不是戀姐情結那麼簡單了，而是最為禁忌的愛戀，我所懷有的感情，和這個相比，就什麼都不是了。
    我顫抖著收好項鏈，隻覺得天旋地轉，頹然倒在亦然的床上。現在他們姐弟在做什麼呢？是不是正言笑晏晏和樂融融呢？他的姐姐知不知道亦然的心事呢？如果知道了，又會怎麼樣？
    若是在平時，這種事我是怎麼也不敢想象的，而現在就在我的身邊，它真實地發生了。一錘砸在床板上，我的焦慮卻絲毫沒有緩解，反而越來越深了。
    為什麼我會走到這一步？喜歡上一個男人，而且還是一個深愛著自己的姐姐的男人。我不禁懷疑，是不是我上輩子有太多的罪孽，所以上天要這樣的懲罰我。事到如今，該這麼辦？我如置身在層層迷霧中，不知該往何處。
    亦然，亦然……為什麼你會喜歡上自己的親姐姐？因為相依為命？因為寂寞？回想著每次亦然提起他姐姐時的神情，都是甜蜜幸福的，那樣的溫柔是不會為了單欣然之外的人而展現的，是僅屬於單欣然一個人的。
    到底，我在亦然的心裏算是怎樣的地位？原本的一點點信心被碾成了粉末，四散開來。黯然神傷的同時，我又忍不住嘲笑自己，我還是一年前那個神采飛揚，自得意滿的林風嗎？
    以前曾聽人說過，愛情是殺人不見血的利器，那時候不相信，現在在體會到。無望的愛情，真的會讓人絕望。我還有力氣，繼續扮演著好朋友的角色，待在亦然的身邊嗎？
    一閉上眼，又看到亦然的臉，那淡淡的笑容，對我來說，就是奪人心魄的毒藥。不甘心，不甘心，指甲深深的陷進肉裏，很疼。
    想坐起來，卻沒有力氣。我低聲苦笑，眼裏卻有東西，流了下來。我側了身，淚水便從一隻眼睛橫流進另一隻眼睛，涼涼的。深吸一口氣，胸口痛得像要裂開來。
    偌大的寢室裏，壓低的笑聲從我的指縫間溜出來，回蕩著。
    我終於還是爬了起來，我把床理好，擦幹了淚水，拿了本書坐在桌邊看。平時簡簡單單的內容現在卻覺得艱澀無比，不知道看了多久，有人敲門。
    開了門，是亦然輸完液回來，單欣然跟在他的身後，笑著向我點點頭。刺眼的笑容，真刺眼。我一聲不吭，繼續看書。
    “小亦，如果你明天還不舒服的話，一定要跟我講，知道嗎？病好了也要跟我講，別讓我擔心。”單欣然的聲音傳來，輕柔得像羽毛。我偷偷的瞟她一眼，如果隻站在一個男人的角度來說，她確實是一個非常的美好的女人，擁有了許多讓人瘋狂的特質。但是，這樣的一個人，是我的情敵。還沒有比，我就已經輸了。
    亦然生為她的弟弟，到底是幸或不幸？我成為亦然的同學，又是幸或不幸呢？
    “我會的。”亦然的聲音一如往常的溫柔，但細細品味，又覺得有些不同。
    “那我就走了。”
    “等等，”亦然快步走到桌旁，抽下幾本書來，“姐，你要的書我幫你借了，你看看吧。”
    單欣然接了過去，隨意地翻了翻，有幾分驚喜地說，“愛加沙．克裏斯蒂的書！都是我沒看過的，我還以為你要過幾天才借，怎麼這麼快就借好了？”
    亦然站在他姐姐的旁邊，頭微微低下去，我看不到他的表情，隻聽到他的聲音，如怨如慕如泣如訴的語調，“你的事，我什麼時候耽誤過？”
    單欣然沒有接話，隻是笑了笑，“我會小心不弄丟的，現在我可真得走了，你就不要出來送了，早點休息才是正事。”說完把書放進包裏，提著出了門。屋子裏隻剩下我和亦然，可以清晰地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我想著他剛才的那句話，你的事，我什麼時候耽誤過？言下之意就是從來沒有過了。因為是心裏最重要的人，總是排在第一位的人。該怎麼形容呢？——讓人絕望的溫柔。
    是的，讓人絕望的溫柔。之前隻想著我自己，現在稍稍平靜了，才有心情來考慮亦然的事情。
    和我比起來，他的痛苦要深的多吧？我喜歡上一個男人，最多被人說是同性戀，即使是同性戀，也有在一起的可能。但是他愛著自己唯一的親人，血脈相連的姐姐，這份感情從開始的時候就注定隻能藏在心底的最深處，是不能攤開在陽光下的。
    我舉起自己的手，盯著自己的手腕，想象著裏麵所流淌的鮮血。血緣的禁忌，永遠也無法打破的禁忌。不用想也知道，以亦然對他姐姐感情的程度和他的性格，他即使自己痛苦得想要死掉，也不會舍得傷害他姐姐一絲一毫的。因為在乎，所以珍惜，就像我對亦然一樣。
    “他們兩個還沒回來？”亦然拖過凳子，重重的坐下去。
    “買東西去了，也不知道買什麼。”我兩眼死死的盯著書，不敢看他的眼睛。
    “嗬嗬……這樣啊。”亦然的笑聲在我的耳邊響起，但是，你的心，有沒有在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