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室裏除了落地窗處風刮動兩邊的窗簾，發出獵獵作響的聲音，再無其它聲息。
    季臣坐在寬大的單人沙發上，頎長的身軀陷在柔軟的沙發裏。他麵對著窗外，從夕陽昏黃腐朽的光到黑暗席卷了大地，席卷了他周圍的一切東西，他一直一動不動，眼睛凝視前方，就像是靜止了一樣。
    那張英俊的臉卻像石頭雕的一樣，冷凝住了，蒼白得駭人，哪怕半點喜怒哀樂都無法窺出。他渾身散發著陰冷的氣息，陰冷得讓人絕望的氣息。
    時間變得模糊，沒有人知道他坐了多久，也沒有人敢來打擾他。
    他的唇因為長時間沒有進食而變得有些幹裂，眼神深得像寂靜的深潭，黝黑如墨，沒有半點漣漪。這樣子的他，就像一個地獄來的修羅，將一切都沾染上黑色的絕望。
    “鈴鈴鈴……”茶幾上的電話發出清脆而急促的聲音，打破了這個空間裏持續已久的死亡般的沉靜。
    季臣卻像是沒聽到一樣。
    電話很有耐心地響著，仿佛是故意地插進這段讓人戰栗的靜謐之中。
    終於，鈴聲停止。
    過了一會兒，黃叔走了進來，恭謹地彎下腰，附在季臣耳邊低聲說道：“少爺，有您的電話。”
    季臣沒有動彈，也沒有回答。
    黃叔又重複了一遍，更加小心謹慎的語調：“少爺，有您的電話。”
    見季臣仍像沒有看到他，也沒有聽到他一樣，黃叔在心裏歎了一口氣，輕輕退了出去。
    臥室裏又恢複到原來的死靜。這時，季臣的目光終於從窗門那邊移開，落在一旁的電話機上。他麵無表情伸出手去，緩緩捉起了話筒。
    話筒那邊沒有任何聲響，像是對方已經不在了一樣，隻有電流微弱的滋滋聲。
    季臣握著話筒沒有開口，很久之後他動了動嘴唇，吐出冷漠略帶暗啞的三個字：“恭喜你。”
    沉靜已久的話筒那邊竟然傳來一個男人低低的輕笑聲，聲音充滿了邪魅和隱隱挑釁的意味：“恭喜我什麼？”
    “恭喜你順利接管亡靈盟，淩首領。”季臣的聲音那麼平靜，低緩有力，聽不出任何情緒的波動。
    被道出了身份，對方提出疑問語氣裏卻沒有半點驚訝，像是早有預料：“你怎麼知道是我？”
    季臣勾唇，唇邊帶著冷冷的笑，那雙黑眸陰森如寒邃的夜，他說：“直覺。”
    “哦？”淩允低沉地笑：“季先生知不知道，如果太相信直覺，有時候是會被直覺反咬一口的。”
    “我的直覺永遠不會出賣我，淩首領。”季臣說。
    “那你的直覺有沒有告訴你，我為什麼要致電給你？”
    季臣沒接話，那雙眼睛裏的幽深卻沉了下去。
    “我是來告訴你一句話。”淩允接著說道，語氣突轉，變得堅定嚴峻起來：“季臣，你聽著。我淩允要得到的，你們誰也無法阻止。而你讓我失去的，我一定會討回來！”
    季臣聽到這句充滿了赤裸裸的挑釁的話之後居然沒有動怒，他靜靜反問道：“失去了的，你以為你還要得回來麼？”
    季臣問淩允的同時，也在殘忍地告訴自己。他的心跳在那一刻分明驟然停止。
    這句話何其殘忍。
    他們失去的，那樣最重要的東西，無論是之間哪一個人，都要不回來了。
    淩允冷笑一聲：“要不回來的，我會讓你付出更多代價來償還！”
    “償還？”季臣的聲音和眼神都冷了下去：“她不是你的。”
    “她也不是你的。”淩允的話清晰地，一字一句傳了過來：“永遠都不是。”
    季臣的臉色變得更加可怖，他直視前方，眼神變得往日一樣冷酷殘忍，淩厲十足：“那麼，淩首領，我等著。”
    淩允低低的笑聲傳來，以意味深長的一個“再見”結束這個特殊的通話。
    這個通話，為黑暗世界將來的一場腥風血雨，埋下了伏筆。
    到底最終，會是誰主沉浮。
    季臣緩緩蓋上了話筒。
    他又恢複到之前的靜然，隻是那雙眼睛裏的殘酷果決慢慢斂去，多了一絲迷離和灰暗。
    他將手按在胸口處，感覺那裏像裂開了一樣，產生劇烈的痛楚。他慘然笑了，頭顱頹然後仰，靠在沙發椅背上。
    他慢慢閉上了眼。輕聲呢喃著。
    “遲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