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絲質睡袍微微敞開著，裸露出結實，肌肉分明的胸膛。蜜色的皮膚，隱隱透著誘人的性感。然而，這種性感，和主人冷冽的氣息混雜在一起，卻成為極為危險的訊號，時刻震懾著周圍的人。
    修長的手指和中指間夾著一個高腳杯，杯裏透明醇厚的紅酒在微微搖蕩，在杯沿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香氣緩慢地四溢，麻痹著在場所有人不敢鬆懈的神經。
    季臣銳利的眼神懶懶的，陰翳地掃過在場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的龍月幫高層們，仁慈地開口打破會議室裏讓人呼吸困難的沉默：“說吧。”
    “季先生，上個月我們運往東南亞的軍火出了點意外，原因是幫裏……幫裏出了叛徒。”一個中年男子上前，麵容沉穩，卻含著隱隱的暴戾，一看就是在殘殺算計裏翻滾了多年的道中人物。
    “叛徒？”季臣靜靜看著手中的紅酒，並沒多大反應，反而問：“血月，你在龍月幫裏呆了多久了？”眼皮上抬，盯住了那叫血月的中年男子，讓血月身體倏地僵直，再不敢抬頭與他對視。
    “二十五年了。”
    “你現在的職位呢？”
    “上個星期，升到破龍了。”
    “呆了二十五年，職位升到了破龍，難道還要我教你，該如何處置叛徒？”他的聲音那麼漫不經心，聽在血月耳中，卻是毛骨悚然。
    連忙解釋道：“季先生，隻是那個叛徒以前是您身邊的人，後來才調到龍月幫的……沒得到您的意見之前，我們不敢妄自做決定。”
    季臣冷哼一聲，說：“你覺得我是個念舊情的人？”
    血月心裏一寒。眼前這個龍月幫真正的操控者，香港黑幫的幕後首領，不是一個念舊情的人，從他接管這個黑暗的世界開始，他們所有人就已經觸目驚心地清楚了這個事實。
    不，他根本就是一個沒有感情的人，因為他的血是冷的。隻有這些才能讓他，不可動搖地站在罪惡的權力頂端，隨意地，就可以引起另一個世界裏的一場腥風血雨。
    “屬下知道該怎麼做了。”血月沉聲答道，垂頭退回原來的位置上。
    其他高層開始一個個彙報幫中最近的情況，季臣的目光再沒有落在他們身上。做著彙報的人卻絲毫不敢鬆弛下心神來。
    因為他們都知道，眼前這個把握著香港黑暗勢力最高權力的男人，他的一舉一動，都將決定無數人的生死。他不需要看任何人，卻像有無形而犀利的眼睛，能夠在片刻之間將他們的錯誤和破綻肢解淋漓。
    一陣清脆的鈴聲打破了會議室裏緊張而凝重的氣氛。
    季臣伸手，拿起桌上的話筒：“喂。”
    “季先生……屬下該死，沒有追上劫持遲歡小姐的那個人……”那邊如履薄冰般地說道。
    手指間的高腳杯停止了搖晃。
    一個本想上前彙報工作的高層心裏一驚，忙收回已經跨出去的腳步。
    空氣好像凝滯了一般，任何一個輕微的震動，都可能引起一場毀滅的風暴。季臣墨黑的眼睛竟有些迷蒙，散發著一種詭異的光芒，捕捉到這個眼神的人都猛地將神經繃得緊緊的。
    這個眼神……他們不是第一次看到！
    這個眼神，像地獄裏的射出來的黑暗之光，讓這些在血腥屠殺，大風大浪裏都麵不改色的黑道人物，都覺得提心吊膽。
    他們其中，有些在幫中資曆比較老的，經曆過那件事的人，這時額頭和後背都開始沁出一層冷汗來。
    會議室裏再次靜默。十幾名高層，數個特種軍人出身的保鏢，以及電話那邊在等待季臣答話的人，都屏住了呼吸，不敢發出任何聲響。
    “找。”眼中那股血腥漸漸散去，又恢複成了冷漠和深邃。薄薄的唇，慢慢吐出這個字來。
    “不管是誰，就算把地底都翻了，也要給我找出來。”一句一句，像利刃一樣的話，對電話那邊的人來說，簡直就是對耳朵的淩遲。
    “是！”堅定應道，他知道他這次絕不能再失敗，否則等待他的——是比死亡更痛苦的懲罰！
    季臣蓋了電話，手中的酒杯又開始搖晃起來，杯中的紅酒像漩渦一樣，迅速轉動，就如有無數鮮紅的魔爪，引誘著，拉扯著，那些迷失了靈魂的人，不斷深陷。
    漩渦的盡頭，是極樂的天堂，還是絕望的地獄？
    啪的一聲脆響，晶瑩透明的杯子，在他手中砰然被生生捏碎。玻璃碎片深深紮進皮肉裏，一片鮮血淋漓。
    紅色的濃稠液體順著手腕流入睡袍的袖口裏，妖美得詭異，分不清是酒，還是冰冷的血液。
    在場的高層們齊齊驚呼：“季先生……”
    季臣站起來，偉岸的身體帶給他們一種居高臨下的威懾，一時間，他們都被這個惡魔一樣冷血邪惡的男人蠱惑了一般，張著嘴巴卻說不出話來。
    季臣緩緩抬起受傷的那隻手，暴露在昏黃的燈光下。
    血滴在燈光的照射下，散發著迷離的光彩，就像是永不可救贖的墮落。
    “血花綻開的時候，多麼好看。但同時，也帶給人切膚之痛。這種痛楚讓人生不如死，卻欲罷不能……”他目光迷離，吐出這句話來。
    大家麵麵相覷，都不作出回答。
    他們不明白季臣在說什麼，誰也不敢擅自回應，除非是一時昏了頭，嫌自己命長。
    也許，這句話隻有季臣懂。
    不，有一個人，遲早也會懂的。
    落地窗吹來冷冷的風，將他額前的劉海拂亂，遮住了一隻透著陰暗的光芒的眼睛。在這深沉的夜裏，顯得這個男人格外邪魅冷酷。
    唇邊勾起一絲詭譎的微笑。
    沒有人可以窺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