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後，交彙的兩江水褪去洶湧，變得平和靜柔。一青一黃回合的景象，也化為綠清一色，緩緩入海。繁華的濱江路，各色建築融進繚繚繞繞的水霧，竟讓冷漠的建築顯出一副多情且淒苦的模樣。
    一棟別致的五層樓幕牆建築，入口處的墨色大理石刻著建築名字——葉氏律師樓。
    寬大明亮的辦公室，極簡的裝修。以藏藍為主要色調，特別定製的厚重沙發，比常見的尺寸大出許多。和房間統一色調的辦公桌未做其他裝飾，保持原木紋路，也給人一種可靠且嚴肅的感覺。
    葉泉拿著手機，站在玻璃幕牆前，嚴謹灰色西裝勾出朗逸的身線。他雙眉緊鎖，沉冷的雙眼盯著幕牆上的倒影。
    “你似乎違背了我們之間的約定。”電話內的人嗓音冷冽。
    “顧狼！”葉泉叫出對方的名字，寒意也隨之從腳底竄遍全身，緊握手機的手骨節漸漸發白，強壓翻騰的情緒，嗓音微瑟，“你…要什麼我可以給你，不要傷害小念。”
    “哦……”電話內的人對葉泉的許諾不以為意，冷笑道，“葉先生，你還有什麼立場可以跟我做交易或者威脅我。我能給你打電話，就說明，那些人失敗了。我會切下你兒子的手指，或者耳朵，或者更重要的東西……比如下麵那根。”
    “你……顧狼！那些事都是我做的！”葉泉一拳砸向幕牆，眼眶紅得厲害，整齊後梳的額發，淩亂在額前，“我求……你，什麼都可以，別傷害小念。看在我和你父親多年朋友的份上……”
    葉泉知道，顧狼說得出，便做得到。如果不是他當年迫於威脅，壓下對顧雲有利的證據……或許一切都會不同。十年前，為了朋友之誼接下顧雲的案子。在現在看來，是他這輩子最大的錯誤。
    “我要當年你沒有公開的證據。”
    明知道顧狼提出的要求是意料之中，葉泉卻沉默了，墨黑的雙眼放空，透過幕牆望著水霧繚繞的江麵。
    平靜微瀾的江水緩緩回合，流向入海口。
    葉泉沉默良久，西裝挺括的肩頭隱隱一沉，嗓音滿是無奈，“好……我答應你。”
    “兩天後，我再聯係你。”
    對方掛斷電話，機械的忙音響在耳邊，葉泉無力地坐到辦公桌前，靠著椅背，視線落到桌麵的相框。相框金發碧眼的少年，抱著籃球，站在院子的橡樹下，頭上頂著一片橙紅的落葉，彎彎的碧眼，笑彷如陽光。葉泉按倒相框，抬手將淩亂的額發向後捋。蜷起身體，窩進椅子，雙手蓋住通紅的眼睛。鬢角露出的幾率白發，讓他看上去異常疲憊，平日裏西裝革履，嚴謹不苟的人，在此刻脆弱不堪。
    一輛黑色的皮卡成疾馳在環城高速上。低沉的引擎響在耳邊，仿佛牽動心髒，躁動在胸口。路旁的植被倒影在車窗，一閃而過。男人靠著車窗，半沉雙眼，無神地望著窗外不斷變換的景致。
    方向盤在堅實寬大的手掌中流暢轉動，顧狼按下車窗，把手機扔出窗外。男人的視線跟隨扔出窗外的黑色物體。
    小小的物件，在沒有利用餘地後，便被拋出車外，支離破碎。
    “當年的真相……”顧狼透過後視鏡，看著男人，湛藍的雙眼捕捉男人的每一絲神情，“你沒懷疑過？”
    真相……男人斜倚著車門，腦袋靠著冰冷的玻璃，微抬眼皮，盯著後視鏡裏那雙冷色的眼睛。
    男人未回答，隻是沉默地看著後視鏡。
    “當年你臥底在顧雲身邊，隻查到了顧雲？”顧狼一改稱呼，直叫父輩名字，聽上去仿佛在講跟他毫無關係的事情。顧狼從後視鏡挪開視線，一旦對上那雙狹長漆黑的眼，就會讓他有種錯覺，一種仿佛被夜黑包裹，窒息的錯覺。
    “顧狼，解開。”男人扯動腕間的手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