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
    無處不在。
    該死的痛覺，總是無時無刻地提醒我們，身上的傷口。催促我們，怯弱地尋求抑製痛楚的辦法。
    傷口化膿，那就切開腐壞的肉塊。
    嚼上一葉大·麻，一粒罌粟，甚至是一丁點烏頭……便可飛躍疼痛。
    但。
    切開腐肉後，傷口依舊存在，她們更加鮮活地撕扯神經。
    那些麻痹痛覺的藥效退後，令人懼怕的退癮症狀遠比疼痛本身更加凶猛。
    ……
    暗道的盡頭在一處裏高速路不遠的樹林中。男人站在樹林邊緣，透過影影綽綽的葉片縫隙，看著那棟囚禁他多天的白色房屋。在他第一次走出地下室，跨入廚房的一刻。一種難以名狀的眩暈感，讓他快喘息不能。熟悉的音樂，料理台，百葉窗……就連窗台的常春藤……
    那時。
    男人甚至以為，這十年或許就是一個冗長且難忍的夢，他現在終於醒了。顧雲會站在料理台前，盛好他喜歡的食物，轉身溫柔地叫他，坐到餐桌前。
    除了廚房，根本不是……男人喃喃自語，將常春藤放到腳邊，靠著樹，雙手撐著膝蓋，喘了一會，終於緩過勁來。臉頰由於暗道內缺氧形成的酡紅漸漸消散，褪去一層血色，恢複平日的蒼白。
    顧狼站在暗道出口上方，冷色的雙眼緊緊鎖住遠處的房屋。衛衣兜帽的帽簷投下陰影，擋住顧狼的臉。那張輪廓分明的臉，異常平靜，甚至能說是在出神發呆。
    他會發呆……男人不由想笑，如果說這個蠻狠霸道的青年在發呆。
    那簡直就像一頭處於犯蠢狀態的野獸。
    莫名的笑點讓男人笑出聲。
    顧狼挪動視線，一雙冷色的眼鎖住使勁憋住笑的人。被警覺且一本正經地盯著，男人笑得更加厲害，消瘦的肩頭在襯衣下瑟瑟發抖。
    “大叔……”葉念擔心男人會惹怒顧狼，用肩撞了撞男人。“大叔……”
    葉念的舉動更是刺激男人，強忍的笑意再也無法壓製，大笑出聲，“哈哈哈哈…小念…你讓我笑吧…如果被他斃了，我寧願笑死…根本停不下來……”
    顧狼沒理會已經笑得蜷起身體的家夥，掃視周邊的環境，確定安全後，他徑自走到堆幹枯的矮灌木前。幹枯的程度，能看出堆放已久，底下是一層厚實的防雨布。顧狼蹲下身，摸住灌木堆下方，抓住防雨布的一角，抬手揭開墨綠色的防雨布。
    男人雙手抱胸，打量著露出半個車身的黑色皮卡。封閉式貨箱，改造過的底盤和加固的車頭。男人若有所思地微眯起眼，剛才的笑意全然冷卻，墨黑的眼眸透出詭譎。
    葉念扯動手銬，衝男人遞眼神。男人無奈地聳肩，指了指顧狼腰間的槍，抱起腳邊的盆栽，輕拍葉念的肩，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
    顧狼卸下肩上的漁具包，扔進貨箱。打開車門，半身坐入駕駛，試著發動皮卡。
    葉念有些忍不住，伸手抓住男人的手腕，大睜著碧色的眼睛，死死盯住顧狼的一舉一動。
    顧狼正忙著檢查皮卡的車況，現在又是在戶外，如果可以跑開幾步，或者遇到別的什麼人就能得救。葉念咬緊牙，渾身抖得厲害，小巧的鼻頭沁出密密匝匝的汗珠，他知道這次機會一旦錯過，不會再有第二次。
    如果不逃，他不知道自己會有什麼下場。被殺，被肢解……還是更加淒慘的死狀。
    握在腕間的手，汗濕發抖。男人正想阻止葉念妄圖逃跑的念頭，身體便被葉念拉著，向樹林出口跑去。已經做出逃跑的動作，就沒有回頭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