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納特先生端坐在主位上，見明月進來，微微抬頭，語氣淡漠，像例行公事一樣關切道：“吉蒂，你好些了嗎？”
    原主迦絲琳在舞會上喝多了酒，昨夜回來就吐過好幾回。
    “我已經沒事了，爸爸。”明月按照迦絲琳以往的習慣小聲怯怯的回答道。
    班納特先生不置可否的點頭，他右手邊的珍跟明月打了聲招呼，笑容溫柔，坐在珍下手的伊麗莎白調侃道：“金小姐昨夜說，她家送的那瓶朗姆酒都是從倫敦帶來的，是朗博恩這種小地方買不著的，昨夜你喝的用的正是那一瓶，我原先還不信，但吉蒂你昨夜醉成那樣，我覺得她的話倒是可信了，吉蒂，倫敦的酒真這麼高貴好喝到大醉嗎？”
    年少的迦絲琳沒去過倫敦，對於倫敦向往已久，極為推崇倫敦的東西。
    一聽這話，班納特先生微笑起來，倒不似同明月說話時的淡漠，他欣賞的看了二女兒一眼，他和伊麗莎白一樣，都喜歡用語言諷刺別人，在他眼裏，班納特家除了二女兒伊麗莎白，別人都是不折不扣的蠢貨！
    “倫敦可是英格蘭的首都，白金漢宮所在的地方，倫敦的酒也隨著城市，比別地方的酒高了一座首都的身價，自然更好喝。”
    父女二人相視一笑，兩人都是差不多的措辭委婉中夾著辛辣刻薄。
    明月沒吭聲，默默坐到僅剩的空位邊，她不是原來的迦絲琳，這種級別的口頭嘲諷並不能對她有一絲一毫的幹擾。
    伊麗莎白還等著迦絲琳強辯，好繼續用她精彩智慧的語言來讓她無地自容。可偏偏明月聽完一點反應都沒有，伊麗莎白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但她素來固執，並不會就此放棄，下巴一抬，指著迦絲琳昨夜還沒喝完的酒瓶嘲笑道：“我剛剛不小心看到了它的產地，這酒可不是倫敦產的，你知道它是哪兒產的嗎？”
    明月視力極好，酒瓶上的字雖然小，但她看的一清二楚。
    “產地是西班牙的卡斯維爾酒莊。”
    明月聲音平緩，絲毫沒有被伊麗莎白揭穿的窘迫。
    伊麗莎白一時麵對這樣的吉蒂有些無從下手。
    班納特先生卻激動起來，睜大了他那雙鎮日掩蓋在耷拉眼皮底下的眼睛，似乎很不可置信的樣子。
    “產自那兒？”他問。
    “西班牙的卡斯維爾酒莊，”明月又複述了一次。
    “天呐，這可真是不敢置信，竟然是卡斯維爾酒莊，吉蒂，快遞過來給我看看，竟然是卡斯維爾的酒！”
    明月把隻剩五分之一酒液的玻璃瓶遞過去，班納特先生立刻往自己的杯子裏倒了半杯，珍惜的抿了一口，臉上露出極享受的神態，沉迷的輕輕搖晃著杯子欣賞那美麗的色澤和濃鬱的酒香。
    明月立刻把酒瓶拿回來，在自己杯子裏倒了一些，酒瓶裏就隻剩下薄薄的一層酒液。
    麵前忽然伸過來一隻酒杯，明月抬頭一看，原來是坐在對麵的瑪麗。
    瑪麗不好意思的一笑，懇求道：“親愛的吉蒂，請給我倒一點兒好嗎？我對卡斯維爾的酒已經向往很久了。”
    明月點點頭，把剩下的那一點倒進她杯子裏。
    於是瑪麗也開始珍稀萬分的品酒。
    “卡斯維爾？那是什麼地方，很有名氣嗎？”
    看著三個人都在享受的品酒，伊麗莎白覺出不對勁來。
    “卡斯維爾是西班牙的頂級酒莊，也是歐洲曆史最悠久的紅葡萄酒酒莊，卡斯維爾的酒極其難得，每一瓶卡斯維爾都是堪稱極品的名酒。”
    瑪麗頭也不抬的解釋道，她書呆子的名頭也不是虛的，單論知識淵博，伊麗莎白拍馬也趕不上她。
    伊麗莎白雖說也好讀書，但她讀的大半是羅曼史小說和遊記。就像卡斯維爾，伊麗莎白就壓根沒聽過，瑪麗和班納特先生也都是從書上得知。
    果然，此言一出，伊麗莎白臉色都難看起來，瑪麗的解釋顯得她方才那些幽默的智慧之語就像個笑話，還顯得她很沒見識。
    “吉蒂，既然有好酒怎麼不早拿出來分享，除了爸爸和瑪麗，我們也都沒見過卡斯維爾的名酒呢？”
    明月正含著酒液細細品味它的醇厚、馥鬱、甘冽，懶懶的抬頭看著繼續發難的伊麗莎白，半晌才開口：“這是我的生日禮物。”
    生日禮物，在西方國家是屬於私人的東西。連別人在未經主人允許的情況下都不能拆動，不然就是失禮。伊麗莎白要求明月分享生日禮物，已經是不知所謂了。
    伊麗莎白分明從那懶懶的一眼中看到輕蔑之意，好像她平時握在手心的吉蒂已經看穿她的內心，正把她視作胡攪蠻纏的跳梁小醜。
    如果明月聽到伊麗莎白這種想法，或許還會誇兩句她挺有自知之明。
    珍似乎絲毫沒聽到飯桌邊的官司，也不摻和妹妹們的口角之爭，真正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撫摸著袖子上的蕾絲，好像完全沉浸在她美麗的衣服花紋上。對上明月平靜的視線，還給了她一個溫柔的笑容，就像珍曾送出去的千百個笑容一模一樣，隻是這笑容現在顯得有些不合時宜。
    瑪麗剛剛喝了明月的極品好酒，這會兒投桃報李：“從哲學角度來講，酒高貴與否與其出產地並無直接聯係，但是品行高潔的人，在人們心裏，也就的統一高貴的物件來匹配，這是人類的一種普遍心理，麗茲你不用介意。”
    這差不多就要指著伊麗莎白的鼻子罵她品行不高潔，配不上頂級的名酒，偏偏沒一句髒話，叫伊麗莎白反駁不成。
    明月咽下一口酒，借著酒杯擋住翹起的嘴角，這位瑪麗小姐倒也真是位妙人兒。
    也怪不得班納特先生和伊麗莎白都不願意和瑪麗爭辯，不然瑪麗總會說一大堆讓人眩暈又辯不過的哲理語言，縱使牙尖嘴利的伊麗莎白也扛不住，沒人能在瑪麗的大道理攻勢下堅持十分鍾。
    莉迪亞正在像母親撒嬌，她看中了一頂新帽子，正磨著班納特太太要錢，沒空關注餐桌邊的口角官司。班納特太太顯然心情極好，平時莉迪亞需要磨好久才能得到額外的一點錢，今天很爽快的給了。莉迪亞把錢收起來之前，還炫耀地在明月眼前甩了甩，那是一枚弗羅林，價值兩先令，看來班納特太太今天也很大方，要知道，班納特家的廚子——查利夫人的周薪才是這個數，而且，查利夫人據說是整個朗博恩最好的廚子。
    午餐準備好的搖鈴響起，查利夫人要上菜了。

    作者閑話：

    第一天，四更呦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