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在射燈熄滅的一瞬間，近乎是快如條件反射，靳嚴矮身蹲下就虛撞身後“劫持”自己的士兵腰部一下，讓人以為他是往屋子方向去，等這些個士兵的注意力轉移且站位走動後，他便悄無聲息地鑽進了早就覬覦的左邊的缺口。
    不知怎的，不管是追豹子還是逃跑，他都對這個缺口有迷之執念。
    他緊聽著身後那幾個士兵的動靜，將近匍匐狀，從全然由人踩出來的小路一路漸行漸遠。
    忽的他心中一驚，身後的聲音竟以極快的速度歸整，並朝他的方向直奔而來，他小震撼得當下不敢再猶豫，卯足了勁兒往前衝起來。
    一邊衝，一邊兒，這麼快被人發現計量的原因也浮出水麵——他們上頭有人！
    意思是，早有個觀測手加狙擊手霸占了這附近的製高點，能觀察這下麵的一舉一動，天知道現在特種兵的裝備都多先進，他剛才那些和進入村道以來的滑稽的表演，早被這個團控人物給盡收眼底了。
    幹……真他媽白癡！
    但白癡歸白癡，臉皮還是得撐起來。現此時的靳嚴就賭那些兵哥哥是接了死命令要活捉他，就算是狙擊槍也不能隨便秒他頭，不然早在他躲掉那三個士兵之後，那狙擊手就該收了他了。
    這麼一理清思路後，他更是心一橫牙一咬，死乞白賴往更山裏的地方一路狂奔。
    狂奔的檔口，他仍舊思緒不停。
    是誰關了射燈，總不會是自己壞了吧？幫自己的肯定是自己人，那是這個小隊和自己以外的某個人，還是小隊裏麵的某個人？——這個問題的不確定性太多，首先這小隊裏麵有多少人他就沒辦弄清楚，老熟人出來之後，自己看不到的地方，除了狙擊手以外還有誰，他不清楚，狙擊手是否帶著個觀察手，他也不清楚。
    這個問題暫擱。
    都跑那麼一段距離了，照他的估算，自己是能逃掉的，隻要他不給身後那些兵哥哥致命的攻擊，狙擊手暫時不會料理他。
    但這也是僅在狙擊範圍以內，快要跑出去的時候，狙擊手還說不定是會賞他大腿一槍子兒，還是賞他心髒一槍子兒。
    那就該在走出狙擊範圍前躲掉狙擊手的監控。
    在這種林稀房少的村落裏，比起鑽進鏤空的林子裏，躲進沒什麼窗子，光線不足的房子裏是更好的選擇。隻要一進還算完整的房子，狙擊手的作用便瞬間減半。而要是趕上來的步兵敢衝進來，在小房子裏麵就算扛槍圍毆他，兵哥哥們受到空間限製，勝算他還是有……
    幹！
    就在靳嚴已經看到了理想的破廢的房屋的時候，他懊惱地暗罵自己了一聲。他道要是兵哥哥們配備了成像儀，他躲屋子裏有屁用！還不如跑林子裏用樹木做個掩護，左右穿梭一下，盡量躲掉狙擊手的子彈！
    多年不與正規軍隊做對手，別說經驗已經老舊，就連對方配備的裝備，他也已經很久沒做過係統的分析了。
    他趕緊臨時抱佛腳，尋找能快速切入的林區，然而因為進入了居住區，四周的叢林都太過稀疏，風險遠遠大於躲進最近的建築裏，一旦狙擊手發現他有躲進林子裏的打算，還沒等他跑近狙擊範圍的線，那子彈就該過來了。
    想著想著，靳嚴的步子放緩下來。
    要這樣的話，怎麼逃跑都是下冊，幹脆讓他們抓了得了，給大師兄發個信兒，等人來救，反正已經大致摸清了這邊的底兒，等抓回去還能挖出更多來，不怕這次入虎穴沒東西交差。
    可惜是現在泥菩薩過江，這豹子是追不成了，留這樣一個隱患，也不知比起對付這些兵王來，哪個比較操蛋。
    靳嚴的腳步越跑越緩，思緒也慢慢停了下來……
    ……
    轟隆——！
    毫無預警，突如其來，巨大的爆鳴在山裏炸響，靳嚴直覺這不是手雷就是地雷，因在民區挖出來的穀地，聲音在山穀裏更被放大了好幾倍。
    最近的一顆與靳嚴相距過近，巨大的衝擊波講他整個人往前推了好幾米……
    靳嚴倒在地上，有半天整個人都是懵的，頭昏目眩直想吐，耳鳴手手軟背後疼，感覺是給卡車撞了一發，渾身骨頭都要散架，喉嚨裏充滿著血液的腥甜……
    爆炸大概燃起了一方草木，周遭亮起了些橙黃的光，鼻子周遭也彌漫起了燒焦的味道……
    他勉強活動，確定以及身體功能除了本來就殘的右手，其他都還健全，便慢慢爬起身來，聽得身後有別的聲響，他勉強向後看去……
    剛看得身後煙霧彌漫，便見一個黑乎乎的人影從濃霧中矮身走來，走到他身邊，喊著什麼把他架起往他本想走的路線走，漸漸靠近叢林……
    耳鳴依舊嚴重，腦袋兩旁、太陽穴後生疼，聲音處理係統好似癱瘓了一般……
    但視覺處理係統恢複得還算不錯，靳嚴側目去看來人，即使對方戴著鴨舌帽、綁著衛生口罩，他還是一下子把人認了出來……
    “……唔……”他想開口說話，方才喉嚨裏的腥甜卻湧了上來，那人回應了他什麼，他也隻聽得一星半點，不成句子……
    他努力想和身邊的這人交談，想表達自己此刻的想法，同時快些恢複，引得對方不斷往自己這邊看，兩相不留意下，不料一腳踏空，滑進了兩條有高度落差的泥路間的草叢裏……
    兩人都被這一摔頓了一下沒跑成，馬上聽見上麵的泥路緩緩跑過來幾個人，在上頭踩踏一陣後，繼續往村莊高地走去……
    等到確定聲音走遠，靳嚴也坐了一會兒緩過來了，他開口便道：“臭……小子，關射燈的……是你吧？炸我的也……也是你吧？”
    “……對不起對不起，我看那幾個人快追上來了，靳嚴師兄卻跑得越來越慢，情急之下隻好提早引爆了……對不起對不起，真對不起！”
    “操……那也太……早了吧？他們還……活蹦亂跳，我都給你炸吐……吐血了我去……你哪來的雷啊？”
    “雷是他們埋來防你逃跑的，我給改了改，加了煙霧彈，全部一次性引爆了，狙擊手就什麼也看不到了！”
    說話這人說得特嘚瑟，好似個考試拿了一百分，向家長要糖果的孩子似的。
    “你哪來時間改的雷？你不……看著趙尹嗎？”
    “我唔……”
    剛還瓜拉拉說自己好，這會兒這人卻吃癟了。
    “你不說這些天天氣情況穩定，一切安好嗎？這特種部隊都來都來了……”
    “對！特種部隊來了，先別說了，我們快撤先吧！”
    這是打斷話題，靳嚴當然曉得，不過對方說得也沒錯，在後有追兵的情況下，追問事情是很不明智的，於是也就心安理得再叫對方把自己架起來，往稀疏的林子裏麵去。
    這人的出現，無疑是隻添了更多的問題，而並沒有任何一個問題被解決。
    靳嚴此時隻希望可以平安脫險，連留下來被抓住都否決了，因為現在是兩個人在一起，被抓隻會賠了夫人又折兵。
    然而，事情總會事與願違……
    “站住！”
    就在兩人將要往下邁進叢林的時候，半路又殺出了個陳咬金。
    靳嚴定睛望去，正巧附近有個爆點，引起了小團火焰，照清楚來人的模樣。
    嗬嗬，竟是葛大爺……為什麼他靳嚴一點兒也不覺得奇怪呢？
    但見葛大爺對他怒目圓瞪，一手握著黑色的手槍，槍口直指著他，另一手卻用繃帶自然放著，跟他靳嚴自己的黑色束縛帶還登對了。
    “嘿？葛大爺！好久不見啊！”
    “是啊，好久不見，自你想把你佳佳丟到河裏之後，我們就再沒見過了。可我想，隻是我單方麵看不見你，你卻是天天看著我的吧？”
    靳嚴不置可否，在葛大爺說的時候，他目光是轉向身邊扶著自己的那人的，畢竟他想殺蔡佳佳那事兒他並沒有和這人提起，隻怕對方會有什麼不良反應。
    他刻意偷偷問了句：“誒，你有帶槍嗎？”
    對方“嗯”了一聲，後小聲道：“不過是個小家夥，子彈不多。”
    看來沒什麼嚴重的不良反應。
    “你既然這麼喜歡看著我，那你今晚就看個夠，這將會是你這輩子看到的最後一張臉了！”
    “我身邊還有一個人呢，他長得比你帥！”
    靳嚴故意調侃，顧左右而言他，向來是他的本事。更重要的是，礙於身邊這人的身份，他內心裏頭，私心是不希望事情發展成非要鬥個你死我活的狀態的。
    葛大爺目光往右一移，“哼”道：“那就讓這個帥哥下去陪你！”
    “誒等等等等！”靳嚴道，“你這殺了我也沒好處啊，前邊兒那幾個兵哥哥可是想活捉我的啊！你看要是我死了，這突破口不就沒了嘛！”
    葛大爺目光在跟前兩人間徘徊一下：“那就留他不留你！”
    話音一落，傻子都聽得出來葛大爺加下來就該是鐵定的一槍了。
    靳嚴才要繼續打嘴炮，卻意識到扶著自己的這人竟要跟葛大爺比快，率先開槍，他當下忘了瞻前顧後，大喊一聲“住手”便側身一衝撞！
    第一槍因靳嚴的阻擋而虛發。
    而沒了靳嚴搗亂，又被一槍打草驚蛇，葛大爺再也沒有了退讓的餘地，對著推開他人的靳嚴就是一個扣動扳機。
    一槍中的！
    靳嚴被一顆正規子彈的衝擊力掀翻，鬆開了對身邊人的阻止，滾落到地上。
    這一變故惹毛了扶靳嚴的這人，抬手便露出了掌心的小家夥，對著葛大爺胸心就是一槍。這第三槍紮紮實實釘進葛大爺胸口，葛大爺整個人以胸口為中心，往裏一縮，後轟然倒地！
    即使因趴倒而背對戰場，靳嚴光聽已經知道，那人終究是對葛大爺開槍了，可原以為這樣就該結束了，可以逃避一般跑掉了，當靳嚴忍受著渾身上下不知哪裏有哪裏沒有的疼痛撐起身時，他看到了因聽到槍聲折返，讓他登時幾近魂飛魄散的人。
    “不要開槍！”
    他再次出言阻止，甚至想用身體去阻擋，然而狙擊步槍的子彈依舊遠遠劃過他的身側，撞進了他想救的人的背心。
    “宇城！”
    靳嚴猛然回頭，振振看著已經趴在地上的葛大爺，和剛撲到地上的那人。
    他都做了什麼？！

    作者閑話：

    小戰，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