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9：一鬥米養一個仇人
    莫義走了之後，沐森的生活本來應該算是恢複了正常軌跡，可是他卻突然有點不習慣。
    每天見不到這麼個人跟在你身邊，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不過緊湊的時間讓沐森抽不出那麼多時間去想莫義。
    每天除了上班，下班之後就是陪著沐媽媽去購買年貨，還有就是大掃除家裏的衛生。
    等把該置辦的年貨都置辦好了之後，新的一年，也悄悄來臨。
    今年和往年一樣，並沒有什麼不同。沐森今年運氣不錯，大年三十這一天剛好該他輪休。
    沐媽媽一大早就起來，上山了。每逢過年過節一家人團聚吃飯的時候，買菜做飯這種事情，全部都是沐媽媽一個人的事兒。
    張家一共四個子女，大女兒張占芯、二女兒張占芳，三兒子張占國，四女兒張占青。
    可能因為沐媽媽是張家大女兒的關係，所有的事情幾乎都壓在她一個人的身上。
    就比如逢年過節一家人吃飯這事兒，所有人似乎都已經習慣了飯來張口的日子，沒有誰願意主動承擔一下。二姨幺姨基本上都是等沐媽媽快忙完了之後，再去幫一兩把。
    舅舅家就更別說，家裏基本上不開火。因為和外婆住得很近的原因，所以一日三餐幾乎都是外婆包辦了的。常年不打掃的廚房髒得要命。每次沐媽媽去了之後，都得先打掃一遍，才可以做飯。
    因為外婆的老房子有點小，一大家子全上去基本上坐不下。所以一般這種一大家子吃飯的時候，基本上都是來沐森舅舅前幾年蓋的新房子。
    沐森舅舅蓋的新房子是三樓一底。他們家一共就隻有六口人。舅舅張占國、舅媽黃真、表哥張勁鬆、表嫂朱丹丹、表侄子張浩傑。還有個現在正在朱丹丹肚子裏，據說是個小侄女。
    自從新房子蓋好之後，外婆和外公就沒搬進去住過，因為舅媽他不願意。
    而外公張建華的脾氣掘，覺得與其在別人家的屋簷下低頭做人，還不如住自己的爛房子。再加上他們也不想讓張占國一家鬧矛盾，所以到外公死之前，都沒有住上一次新房子。
    後來剩下外婆一個人，她也是個掘性子，不願意跟任何人住。說在老房子裏住了這麼多年，已經習慣了。
    所有人拿她沒有辦法，隻有由著她去了。
    之所以外婆他們沒有住上新房子，全都是因為舅媽從中作梗。
    舅舅張占國因為小時候換過小兒麻痹症，所以腿有點瘸。張家以前家境貧困，所以大家也都沒怎麼念過書，文憑最高的也就是沐媽媽的初中文憑了。
    舅媽黃真是個刻薄強勢的人，從嫁到張家之後，就一直沒讓家庭怎麼和睦過。兩人幾乎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打架鬧離婚的事情更是常常上映，搞得家裏沒過過幾天安慰的日子。平時什麼事情都要爭，基本上不把張家當一家人，如果不是必要，她幾乎不會叫外婆‘媽’。
    兒子張勁鬆更是不得了，因為張家三代都是一脈單傳的關係。張勁鬆從小可謂是一大家子人捧在手心裏長大了的。
    雖然張家窮，但是隻要張家拿的出來的東西，絕對會第一時間給他。
    可能正是因為大家的溺愛，非但沒有把張勁鬆培養成一個人才，反而讓他成為了一個不學無術的混子。
    從小就不聽父母的話，打架鬥毆家常便飯。好吃懶做，抽煙，打牌，嫖妓，吃藥他一個人全都占齊全了。家裏沒辦法，隻好把他送去當兵。
    不過張勁鬆就是個紙老虎，沒進部隊多久就當了逃兵，家裏花了不知道多少財力人力，終於讓他免受了牢獄之災。
    可張勁鬆一點都不覺得他有什麼錯，打電話給家裏，哭著喊著要回家。還威脅他們說，如果不讓他回家，他繼續當逃兵，就算去坐牢，或者被打死，他都心甘情願。
    這些可把張占國還有當時還在的外公張建華給嚇得不輕，立馬給他說好話安撫他。這時張勁鬆也提出條件了，要他留在部隊也可以，不過得給他寄點好吃的，好喝的過去。
    張占國他們沒辦法，隻好答應了他的要求，給他寄煙，寄酒，寄吃的。凡是他要的，全都一一送過去。
    而張勁鬆也正是靠著這些東西，在部隊裏麵混得風生水起，根本就沒有收到過多少磨練。以至於當他回來的時候，性子比去部隊的時候，還要囂張不止一倍。
    回來之後就天天在外麵玩不說，基本上不回家。回家都是沒錢找父母要，父母不給找外婆外公要，外婆外公不給就到處借。短短一年之內，敗了家裏不知道多少錢。
    最後張占國沒辦法，說他在這樣就斷了他的生活來源。結果張勁鬆不依了，跟他爸爸打了起來，最後還動了刀子，把他爸爸的手給劃了好長一條口子。
    這事兒鬧得家裏誰不知道，可那又有什麼辦法？沒人能製得了他。以前沐媽媽說話他還要聽，可是現在越來越不管用。
    而表嫂朱丹丹也是他在外麵玩的時候把人家肚子給搞大了，本來他不打算娶朱丹丹的，可哪知道朱丹丹的父母和張占國他們都是親戚關係。而且最主要的是，那時候的朱丹丹還沒成年，比沐森都要小一歲，才十五歲。這下可好了，不想被告強奸，不娶也得娶。
    然而去了老婆，生了兒子，似乎也沒能讓張勁鬆的德行變得好一些。每天還是照常出去玩，就連朱丹丹在醫院快生了的時候，他都還在外麵跟別的女人上床。
    兒子還是生下來過了一天才去醫院看的。
    兩口子也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七天一打架的。
    每次都鬧得雙方父母出麵調解，可那又有什麼用，張勁鬆根本就不聽。
    對於這樣的張勁鬆，張家人已經徹底絕望。
    可能是因為年齡的關係，現在27歲的他似乎已經收斂了不少。雖然每天還是在外麵玩，但是他至少知道賺錢養家這事兒了。
    不過目中無人這個性子，倒是越來越變本加厲了。
    沐森他們上去得比較晚，到的時候已經十點多了，外婆坐在大門口，看著他們下車立馬笑道“沐沐來了啊。”
    沐森笑著叫了一聲外婆，提著新年禮物走過去拜年“外婆新年快樂，長命百歲。”說完還把兜裏的紅包摸出來遞給外婆。
    外婆哈哈大笑起來，佝僂的身子努力伸直，拍了一把沐森的肩“來就來，買這麼多東西幹嘛，還給什麼紅包啊。”
    沐森嘿嘿笑了兩聲“這還不是孝敬您的嘛，又沒有多少錢，這隻是您外孫的一片心意，您可得收下。”自從他上班領工資以來，每年都會給爸爸，媽媽，外婆，還有小侄子拿一份紅包。錢雖然不多，但也是他的一番心意。
    外婆收下紅包，雙眼滿是開心，連說好幾聲“好孩子，好孩子。”
    二姨夫他們也來了，正坐在院子裏烤火。沐森叫了一聲二姨夫，就跑去廚房看看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二姨已經來了，正在幫忙端菜。
    沐森問“媽，二姨，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二姨端著菜說“走走走，都忙完了，沒你的事兒。”
    沐媽媽也說“你自己出去坐著吧，這邊快忙完了。”
    沐森哦了一聲，出了廚房走到院子裏，挨著沐爸爸他們一起烤火。
    張勁鬆坐在他車裏，絲毫沒有要搭理誰的意思，吹著暖氣玩手機。
    說起這個車，沐森也很想笑上那麼一笑。
    他們家的房子也是近兩年才買的，以前住的是沐爸爸單位分的。房子很小不說，年份也很久了。
    前幾年地震的時候，房子差點就垮掉了。雖然後來它頑強的活了下來，但是卻成為了危房。
    偶爾公路上過一輛大車，房子都要抖上一抖。
    沐森好長一段時間都夢到房子突然垮掉的夢，以至於他最後還是沒忍住，說服了沐媽媽他們，用積蓄去買一套房子。
    沐媽媽也同意，不過他們手裏的錢畢竟不寬裕，就算是賣掉了現在住的房子，也差不少。
    沐媽媽沒辦法，隻好找家裏的人借。家裏除了沐媽媽和舅舅之外，二姨幺姨都指望不上。
    舅舅好歹在做一小生意，就在山上的公墓旁邊賣紙香蠟這一類的祭奠東西。這麼多年下來，多多少少還是有不少的積蓄。
    二姨幺姨當不了家，而且他們的條件也不好，借錢這種事，根本想都不用想。
    那時候家裏買房還差十幾萬，沐媽媽找舅舅和外婆借錢的時候，外婆二話不說的給沐媽媽借了五萬。
    而舅舅，他隻給沐媽媽借了一萬，還說這一萬是去其他人那裏借的，過年必須得還。
    沐媽媽當時還信了，結果哪知道錢才借沒兩個月，舅舅就給張勁鬆買了一輛十幾萬的車。
    這事兒當時可把沐媽媽的心傷透了，在家哭了一整夜。第二天質問舅舅的時候，舅舅他還說這錢也是借的。
    這話沐媽媽會信第二次才怪，沒過兩個月就把錢給舅舅還了，之後再也沒提這個事情。
    沐森知道，舅舅就是怕他們還不起，所以才會這樣。
    也正是因為這件事情，他對舅舅一家人的心態，從以前的親密，到現在的隔閡。
    張家不管一切大小事情全都找沐媽媽，所有的人都是這樣，隻要有事，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沐媽媽。
    可事情一過，他們似乎就忘記了沐媽媽這個人。好像這件事情，本來就是沐媽媽該幫他們做的。
    舅舅年輕的時候，愛賭，打牌經常欠下爛債。那時候他不敢給外公說，沐媽媽隻好把所有的工資拿去給舅舅還債。
    舅舅他們做生意的時候，沒空照顧張勁鬆，就把他扔給沐媽媽帶。沐媽媽那時候已經有了沐淼和沐森，工資又低，沐爸爸還得吃藥。就即便如此，她還是二話沒說就擔起了這個責任。
    舅舅他們不但不給沐媽媽他們拿生活費，平時中午晚上兩頓飯也是在沐媽媽這裏吃，一分錢不給不說，有時候待客還得在沐媽媽這裏來。
    不止是舅舅他們，二姨，幺姨都是如此。
    二姨他們家以前出去打工的時候，孩子也是交給沐媽媽帶。
    幺姨家也是，以前窮，買不起奶粉，吃不起飯的時候，也是沐媽媽接濟。
    沐媽媽不僅是他們的大姐，更是他們的第二個父母。家裏的孩子，沒有哪一個，不是沐媽媽親手帶大了的。
    照沐媽媽的話來說，如果不是為了家裏的這些人，他們沐家，早就買上房子，過上好日子了。
    現在一個個的都過好了，就忘記他這個大姐了。借錢還怕她還不起，這是在拿刀戳她的心。
    一口飯養一個恩人，一鬥米養一個仇人。
    在張家，沐媽媽就是這樣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