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2 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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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開始了?而且是“又”開始了。
魏藍剛想追問,可對方根本沒給他開口的機會,匆忙掛斷電話,再打過去竟響起關機提示語。
沒關係,不急這一時,早晚會見麵的,認屍總不能不來吧?屍體已經送往西區總局,到了那裏,就不是能夠輕易脫身的,他不愁沒機會套話。
死者的車子裏塞了許多雜物,大多是不太有用的證件,有車友會資格證,也有一些高級場所的出入許可證,厚厚一疊各界人士的名片。
魏藍逐一翻看著那些設計得花裏胡哨的名片,一股突來的微風穿透對開的車門,拂過魏藍垂下的發梢,捎帶著吹起了掉落在座椅上的一張名片。
魏藍將那難得素雅的名片拾起來隨意看了一眼,不甚在意的混入那一疊名片之中,想了想覺得不對,又拿出來再次查看起來。
這一張名片是掉落在座椅靠右側位置的,並不是和其他名片收在一起,為什麼會被單獨拿出來呢?
從掉落的位置,魏藍猜測死者應該是從口袋裏掏東西的時候,把它帶出來掉在座椅上,應該是不久前才使用過。
“死者是CK製藥的供貨商,我查看了他手機的通話記錄,下午有一通電話是打給名片上那個人的。”尹航瞧見魏藍盯著CK製藥采購部負責人的名片發呆,將自己得到的信息告知魏藍。
這個案件可以預見的隻能以意外事故結案,可在場每一個人都深知這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意外事故,處處透著詭異。
此刻魏藍緊緊捏著CK製藥的名片,心頭說不出的犯堵,難受得喘不過氣,一個念頭不停撞入大腦,好像有什麼無形的力量刻意讓他看到這張名片,那個不知名的力量,想要告訴自己什麼呢?
尹航擦著滿頭滿臉的熱汗,將勘察工具整理收入箱子內,“魏哥,走吧,這裏太熱了。”
“很熱嗎?”魏藍有些疑惑,“我覺得還好,之前確實挺熱,現在好像還可以。”沁涼的空氣拂過麥色皮膚,不時激起一層雞皮疙瘩,魏藍不僅不覺得熱,反而有點冷,不過這感覺總比熱出一身粘膩的臭汗要舒服多了,“陳姐,你就別跟我們回局裏了,陳戲狀態不好,你帶他回家休息吧。”
陳豔華魂不守舍的點著頭,也不再推辭,聽話的帶著精神恍惚的陳戲離開現場。本想帶著孤零零的弟弟回她家過個熱鬧的周末,哪知道一片好心卻害寶貝弟弟碰見這樣駭人的事,內心說不出有多不是滋味。
魏藍安撫似的拍著陳戲的背,看這孩子蒼白的臉色,肯定嚇得不輕,“讓你姐帶你吃頓大餐就好了,別亂想。”
沒有對自己貼心的話語做出回應,卻在擦身而過的瞬間,魏藍清楚瞧見陳戲略有遲疑的瞅著他,抖動著蒼白的唇,反複念叨著的幾個字,飄飄忽忽撞進耳朵裏——有鬼!
鬼?
陳戲是不是看到了什麼?瞧著大男孩被嚇得慘白的臉,魏藍實在是不忍心再去追問這些令男孩恐懼的話題,抬了抬手還是作罷,鬼鬼神神這些事,他也是不怎麼信的,要不是今晚這事實在古怪,他也不會把男孩的話放在心裏。
法醫鑒定結果不出意外的是事故重傷致死,腰椎斷裂,右腿遭碾壓致粉碎性骨折,致命傷是內髒遭擠壓破裂,導致大出血。
讓人意外的是,死者的妻子直到死者遺體火化都沒有出現過,魏藍心中打好的小算盤泡了湯,那女人還是無論如何都聯係不上。
停屍間裏回蕩著老兩口的哭嚎聲,魏藍直挺挺站在後麵一言不發,他實在是擅長應對這樣的場麵,有些不忍看著死者的老父母頂著如此巨大悲痛忙前忙後,可這種事也沒有容他插手的餘地。
就當是化鬱悶為力量,連續加班反倒成為很好的精神麻醉劑。魏藍一頭悶在證物室裏,不分晝夜一遍又一遍不停播放地下停車場事故發生的那段視頻。
就像陳豔華說的一樣,被害人很正常的將車子駛入自己的車位,熟練的下車鎖車,然後轉身向電梯方向走去,就在他轉身剛剛邁開步子的時候,車子在根本沒有啟動的狀態下,突兀的動了起來,而後猛然加速撞向被害人,一切發生的太過突然,讓人來不及做出反應逃離,毫無防備的被死神收割了性命。
驀的,一個一晃而過的畫麵讓魏藍不禁坐直了身體,神情也不自覺的嚴肅起來,他將視頻暫停,手動按著鍵盤一幀一幀播放。不知是因為興奮還是緊張,或者兩者都有,魏藍覺得自己的心髒揪得發疼,手心冒出濕冷的汗水,呼吸都重了起來。
他清楚的看到了,倒退的車子裏,駕駛室的位置上有一個人影!是的,隻是個人影,看不清肢體,看上去很像是個人形的灰白色的影子。
這個影子隻出現在了四幀畫麵中,連續播放的情況下,完全是一閃而過不易被察覺的。陳戲的喃語又一次被回想起來,看來這不是自己的眼睛出問題,也不是陳戲出現幻覺,確實見鬼了!
可當他確信了見鬼這個事實之後,魏藍覺得更加頹然,案子已經結了,他就算想翻案,也不能和上麵說是鬼做的吧,凶手能不能被抓到先不說,自己肯定先被抓進精神病院關起來了。
深深的無力感席卷著魏藍,原本堅定不移的世界觀也被輕易顛覆,這種感覺著實不好受,他連自己這個坎都還過不去呢,要拿什麼底氣去說服別人?
揉了揉幹澀的眼睛,已經深夜兩點多,想想明天一早還要上班,魏藍放棄大半夜折騰回家,幹脆在休息室的破沙發上躺了下來。也許是太累了,鋥亮的日光燈都沒關就這麼進入夢鄉,不一會兒均勻的呼吸聲在不大的房間裏響起。
沙發上熟睡的人並不知道,燈管滋滋閃了幾下之後熄滅了,清涼的夜風吹開窗簾,在窄小的房間裏盤旋不去,拂開了遮住魏藍眉眼的幾縷頭發,露出飽滿的額頭,還有充滿陽光味道的英氣的五官。
魏藍似被驚擾到,不安的翻了個身,眉頭蹙了起來,卻被一股清涼點了點眉心,眉頭舒展開,再次沉沉睡去。微風夾雜著一聲輕歎,在房間裏轉了幾圈最終散了開,天已經蒙蒙亮。
尹航拎著幾套綠豆煎餅走進辦公室時,看到休息室的門敞開著,迎麵就是沙發上睡得四仰八叉毫無形象可言的魏藍,這人就不能注意一下形象麼,白瞎了那張俊臉。
無奈的把休息室門關好,轉而看向端端正正坐在辦公桌前,一邊斯文的吃著煎餅一邊翻看血肉模糊的屍體照片的呂維,覺得怎麼看怎麼順眼。
“小維,家裏事都安頓好了吧?不行就再請幾天假,這邊有咱魏哥撐著,不用這麼趕。”尹航把手邊插好吸管的豆漿推到呂維麵前。
“安排好了,我爸媽不怎麼習慣大城市的生活,早點回去也好。”話是這麼說,但呂維的臉上還是帶著點失落。
“你家到底在哪啊?來一趟這麼不容易。”
咽下一口煎餅,呂維皺著眉頭仔細想了半天,“說實話,除了呂家寨這名字以外,我都不知道那地方叫什麼,挨著南堰市,但是又沒聽說歸哪個地方管,怪裏怪氣的。”
“哪有人會說自己老家怪的。”
“就是怪啊,說是經常鬧鬼,我從小身體不好,爸媽怕我撞了邪,早早帶我出來謀生活,對老家,我已經沒什麼印象了,不過他們還是惦記著要回去的。”一家人在北方也生活了二十餘年,呂維反而更習慣現在的生活,看他安頓下來,當爹媽的也算放下心,這幾天拖著呂維在城市各處玩兒了玩兒,終歸是啟程回了老家。
原本隻是對呂維那個地處偏遠山區的老家倍感興趣的閑聊,卻被呂維一句輕描淡寫的鬧鬼給生生截斷,幾天前那個怪異的案子不僅困擾著魏藍,同樣困擾著尹航,這世上真的有鬼嗎?
這麼想著,嘴上也不自覺地這麼問了,在看到呂維驚異的目光之後,尹航尷尬的笑了笑,剛想說隻是開個玩笑,卻被呂維的回答震在那裏。
“鬼本來就是存在的。”呂維不說話了,悶頭繼續肯煎餅。
尹航也不說話了,無意識的吸著杯子裏的豆漿。房間裏一時間陷入尷尬的沉默,幸好這個沉默持續的時間不久,休息室裏的魏藍在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聲響之後,略顯狼狽的開門走了出來。
“幾點了?我是不是起晚了?”魏藍端著漱口杯,不停揉搓著被摔疼的屁股,沙發睡得不舒服,起來之後渾身酸痛僵硬,一個沒站穩重重坐在了地上,屁股火辣辣的疼,疼得他眼角隱約閃了點淚花。
“還不算晚,足夠你安安穩穩吃個早餐再上班。”
“昨晚……”魏藍有些遲疑,但也隻是一瞬間,最終還是將自己的發現告訴了在座的幾個人。
陳豔華沉默著不做聲,顯然還沉浸在驚懼中沒有回過神,尹航和呂維的眼神已經充分表達了他們內心的想法,他們相信魏藍說的是真的,隻有一邊的劉安發出一聲不屑的冷哼不置可否。
劉安的敵意明顯到想要忽視都難,魏藍也不指望劉安能做出怎樣的反應,他們大學時本是同班同學,關係雖說不上要好,但也過得去。劉安比魏藍更早進入刑偵一隊,等魏藍也進來後,兩人還是這樣不冷不熱的關係,好歹沒什麼過節。這股敵意是從他昏迷醒來之後開始的,自己到底做了什麼事讓劉安這麼不待見?
魏藍是個除了案件以外什麼事都懶得深究的人,但天天因為各種各樣的任務不得不同進同出,這樣別別扭扭的總不是個事,所以他也嚐試過找劉安談話。
可惜整個警局上下就像是商量好的一樣,沒有任何人願意開口告訴他到底發生過什麼,甚至連尹航和呂維也閉口不談,就像被下了禁令,逼急了就回一句“你還是別問了。”
不問就不問,問不到還查不到嗎?魏藍原本信心滿滿,結果在一個月都毫無頭緒的殘酷現實下,終歸還是低頭認輸了,不知道總有不知道的理由,隻是時候未到,他這麼安慰自己。
眼下,劉安的敵意已經升華到毫不避諱的地步了,魏藍倒也不介意,當他是團空氣,洗漱之後抓起煎餅啃了起來,撈起放在一邊的報紙邊吃邊看,頭條腥紅的大字報導了某某小區有人跳樓自殺,“這人怎麼就這麼想不開呢,日子總要過啊,丈夫死了,自己就跳樓自殺,也不想想父母孩子怎麼辦。”
一目十行的掃讀著被添油加醋誇大其詞的報導內容,有對情比金堅的夫妻感情的褒獎,也有對不顧生者悲痛的自私行為的批判,敘述手法倒是中規中矩,沒什麼意思。
正當他想要放棄繼續閱讀這篇長篇大論的時候,幾個熟悉的字眼蹦進視線裏,魏藍愣愣的瞪著黑色油墨印刷的那幾個字,驚得嘴裏的煎餅都忘了咽下去。
睦和小區!自殺的女人是從睦和小區九號樓跳下去的!九號樓就像是連日來困擾著魏藍的夢魘,他激動地重新細細閱讀起那篇文章,從中搜尋著有用的線索,最終總結出一個結論。
自殺的女人,竟是那位無視自家丈夫死亡的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