酥癢的觸感由手心鑽入，紫玉一怔，抽出右手後，不敢置信地盯著麵前帶著寵溺笑容的紫眸。
    暖黃色的晨光下，男人根根分明的睫毛上似乎都點綴著細碎的光圈。
    紫玉呼吸微窒，下意識移開視線。
    如今，隻要一想到浴血宮裏發生的一切，他不知，該拿怎樣的心情去麵對男人。
    “玉兒……”男人的懷抱越發收緊。
    紫玉側頭，雙手再次推搡著男人的胸膛，“顯然，起來。”
    難得這次，男人沒再放肆，他揚唇，淺啄了一口紫玉的頭頂，便順著紫玉雙手的力氣，緩緩直起了身子靠在樹幹上。
    枯草地上，紫玉掙紮爬起。
    在他手中，已染上血汙的濕布攥成一團，絲絲血水從他的四肢指縫中漏出，滴落，看上去好像他的手指也受傷了一般。
    男人視線下移，待見紫玉握著布團的五指後，紫眸猛地一顫。
    隨即男人突然迎來過來，小心地抬起紫玉的小手，再三查看了一番。
    見不過是血水，男人緊繃的身子當下鬆弛了下來。
    紫玉沒有說話，隻默默盯著半跪在自己麵前的男人。
    明明男人的十指早已肉血模糊，可男人卻視若無睹。而他，不過是指縫間稍微留下了一絲不明顯的血跡，可男人卻緊張到雙手小心地捧起了他的手掌……
    內心，一股奇怪的感覺蕩漾了開來。
    “我去清洗一下。”紫玉抽手，轉身快步向湖邊走去。
    身後，男人半晌才開口，“湖邊濕滑，玉兒可要小心。”
    擔憂的語氣緩緩傳來，紫玉腳步微頓，點了點頭後，在湖邊蹲下。
    汙濁的血色在波動的水麵上蕩開，紫玉垂眸，盯著水麵中自己的倒影，一時間思緒萬千。
    男人對他，似乎越發溫柔了呢。
    想來男人應該已經知道他是劍聖了吧……
    記得第一次見到男人，對方還是個飽受欺淩的孩子。
    第二次時……
    紫玉垂眸，湖水中，擺動著布條的小手緩緩頓住。
    說起來，第二次相遇，當時的情景似乎和現在類似呢。
    當時，還是孩子的男人，衣衫襤褸渾身是傷，蜷縮在雪地裏。
    冰雪縱然冰冷，可依舊冷不過那雙淺紫色的眸子。
    場景一如第一次在李府後花園的那次初遇，男孩努力地稀釋自己的存在。
    明明就像株黑暗角落裏脆弱的草芥，可即使是最脆弱的草芥，隻要幾縷根須存在，來年春風拂過，依舊能鑽出冰冷而堅硬的土壤，蔥鬱整片大地。
    會在男孩被毆打時出手相救，不過是順手罷了。
    雖然對於男孩一直寶貝似的護著他給的玉瓶很是不解，但看到男孩咬牙反抗，即使被痛毆也不願交出玉瓶時，樹枝上觀察良久，他終於還是跳了下來。
    ‘喂，不就是個破瓶子，有這麼寶貝麼？’
    三拳兩腳趕走欺負男孩的流民，他拍了拍手，問。
    蜷縮在牆角，男孩沒有抬頭，‘不知道……’
    不知道？
    他有些意外，對於這個不算回答的回答。
    男孩搖頭，凍僵的小手死死握著玉瓶，‘我隻想活下去，隻是想試著活下去，為什麼……為什麼這麼難……我不知道為什麼……不知道……’
    因為嚴冬，男孩微弱的聲音一如他戰栗的四肢一同顫抖著。
    如果放任男孩在這，今晚，男孩會凍死在這裏吧。
    ‘……你怕麼？’想到當時在李府後花園的初遇，他再次問道。
    差不多同一個問題，他原以為會得到不同的答案。
    可男孩緩緩抬頭，淺紫色的眸子依舊毫無懼意。
    他搖頭，聲音依舊低微。
    ‘我原以為，沒有什麼比死可怕，所以……我一直告訴自己，隻要不怕死，這世間就沒什麼好怕的了。可現在，我想像他說的那樣試著活下去……隻是活下去……可為什麼……為什麼僅僅是活下去，卻會這麼艱難？’
    淡淡的霧氣從慘白的唇內冒出，再消失在空氣中。
    一如男孩即將消散的生命。
    原本他並不打算救起男孩，可眼前那雙淺紫色眸子裏的不甘，卻讓他原本波瀾不驚的心蕩起一絲波瀾。
    之後，因為一時心軟，他救下已然昏迷的男孩。卻不想偶然間，發現了男孩背後的紅蓮胎記……
    ……
    冰涼的湖水濺起水花，打在紫玉的小臉上。
    紫玉打了個寒顫，回神時，布條早已滌淨，湖水中的血絲也消失殆盡。
    可腦海中，和男孩相處的那段記憶，卻越發清晰如昨。
    距離上次的離別，已經十年了麼？
    時光飛逝滄海桑田。
    如今，手無寸鐵的男孩已然成為一宮之主。而他，卻成了一名武功盡失的少年。
    想來這一切，究竟是緣，還是劫呢？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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