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請坐”林姚青把老頭扶到紅杉木廊下，尋一塊石凳給老人家坐下，順道幫著老人把竹簍子放在腳邊。
    “還不知小公子是何人？哪家的公子，老奴眼拙倒是不記得見過小公子”
    “我啊”林姚青跳上雕花鏤空的攔柵上，悠閑的靠著紅色木樁，他本就生的麵容嬌美又活潑開逗讓人親近“我就是跟著旌旗大將軍過來拜見太祖皇”
    老管家氣喘了一聲，似乎覺得脖子有點不舒服，半邊脖子朝著林姚青揚起來，臉上的褶皺似乎被陽光撫平了些，可是胡子愣是讓晃白了，看著有些滑稽。
    “見我家小殿下？”
    咦？
    這稱呼倒是奇怪，舉目整個蒼擎，林姚青曾經在外麵流浪的時候聽到民間百姓管林鳳堯叫太祖皇帝，也有叫鳳兆殿下，朝中大臣尊稱太皇，就算是他父皇也要喚聲皇叔，至於自己——那輩分更是小了，要叫一聲太皇爺爺了。
    跟林鳳堯親近的江風秋月多的時候叫他主子，有朝中大臣在時跟著叫太皇，倒是秋月有次稱了他一聲將軍。
    “您怎喚太皇小殿下？”
    見林姚青斂著嘴笑，老管家才知道自己又失言了，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膝蓋，有些嘲笑自己人老不中用“人的年紀大了，總是記得以前的舊事”
    林姚青心裏有鬼點子，於是朝著老管家問“我仰慕太皇很久了，好不容易求得旌旗將軍帶我來見見，他倒有趣，帶著我過來自己卻先去見太皇了，把我一個人丟在這，正好遇到您，您給我說說太皇的事吧，聽說他驍勇善戰，在西北人人懼怕如凶神”
    “哪裏是什麼凶神”老管家笑小孩兒不懂事“以前端貴妃還在的時候，殿下可皮了，三天兩頭被孫老將軍逮住揍一頓”林姚青輕笑，他實在很難想象冷言寡語，一絲不苟的太皇小時候原來還有調皮搗蛋的時候，聯想林鳳堯那張冷豔的臉連多餘的表情都懶得做，被人抓著揍的時候會是什麼樣呢？
    真是可惜沒能早些年過來這裏，不知想到什麼林姚青臉上的表情僵了一下，稍縱即逝。
    “不過是被逼無奈，在西北那吃人的地方呆慣了，人就習慣了”老人一聲歎息驚了林姚青，讓他心裏有些異樣的感覺，忙收了話題扯其他“那這些芋頭，還要您親自挖啊，府上沒有其他人了？”
    “有啊”清風吹來，吹開院子裏要謝不謝的迎春花，鮮黃耀眼，拉開了林姚青的視線“小殿下喜歡吃醃製的芋頭，從小就喜歡，但是長大就不願意說喜歡了，喜歡吃的東西少，可每次回來在吃食上都會偏向這醃製的芋頭，他雖然不說喜歡但是我還是會給他醃製點，等他走的時候偷偷塞進行囊裏，讓伺候的人幫忙帶著，一個人孤身西北想家的時候或者煩悶的時候拿出來解解饞也是好的，我年紀大了，隻能幫忙看著這老鳳兆府”說著渾濁的眼合著下巴虛白的胡子一道順到院子裏那小小一片芋頭地“也不知道我活著能見到小殿下幾次了，每次都來去匆匆，這鳳兆府將來也沒有一個人等著他回來”
    人道相見相離不過須臾間，再遇又是經年往事，老管家幾句話讓林姚青發了會兒愣，突然聽到腳步聲，他猛地收回臉上的表情，隻是人坐在一根木欄上受了驚動沒坐穩眼看就要載進稀泥地裏。
    倏地，走廊這邊伸過來一隻手抓住他的腕子，將人拉住。
    抓人的手心有些涼，林姚青忽的回頭，有絲絲涼滑的東西從臉上拂過，帶著清淺的熏香鑽進鼻翼裏，讓他瞬間恍惚。
    “子吟”
    林姚青這輩子加上輩子，都是年過半百的人了，年輕的時候命運和他開玩笑，之後他更是遊蕩各種風月場所，獵豔無數，男女不忌，見過的美人，妖人，亂七八糟的人不知道多少，愣是在林鳳堯這裏兩次失神。
    第一次江水上，也不知是清冷的江水將人襯托的太過脫俗，第一眼就驚豔了嘉良滿江春水波紋漣漪，第二次，不過刹那交錯，硬是驚鴻一瞥黯淡了鳳兆府一院子春色。
    “子吟？”老管家聽到林鳳堯這聲叫喚，愣在原地想了片刻，忽的渾濁的眼睛推開一絲清明，頃刻從石凳上站起來‘噗通’一聲跪下，顫顫巍巍道：“老奴眼拙，竟然沒認出太子殿下，老奴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