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時分，黎冉在半夢半醒間感到有人鑽進了他的被窩。
    一陣窸窣聲過後，他感到蓋在身上的被子稍稍被拉向另一邊，側蜷著的後背有陌生的體溫。
    他揉著眼睛，翻過身子去看。在暗沉的房間裏，有人背對著他躺在另一側，及腰的長發柔柔地落在枕邊。
    他皺著眉頭把被子往自己這邊拉，聲音低啞帶著鼻音：“杜思蘅，你好意思跟病人搶被子？”
    “是你床太小了，被子又這麼短。”杜思蘅也翻了個身子，與他麵對麵躺著，聲音聽來很疲憊。
    書店門口的花盆底下有備用鑰匙，杜思蘅應該是用那把鑰匙開的門。
    黎冉從枕頭底下摸出手機看了看時間：才淩晨四點。怪不得外麵黑漆漆的。
    “這麼晚了，你怎麼不在家裏睡覺跑到這裏來搶我被子？”
    “因為我不好意思去搶清陰的被子啊。”他避重就輕，聲音也有些鼻音。
    畢竟沒開燈，屋內又暗，黎冉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無從推測他的心情。但不論如何，黎冉多少感覺到了麵前的杜思蘅不太對勁。
    “你跟程岸吵架了？”黎冉隨口猜測。
    “我跟他斷了。”杜思蘅卻平靜地回應。
    黎冉嚇了一跳。但也許是太累了，杜思蘅說了沒幾句就睡著了，也沒把事情交待清楚。黑暗中，隻剩下黎冉一個人清醒地在狹窄的小床上納悶著，隨後他也漸漸睡著了。
    還記得小學時，有一次杜思蘅跟家裏人吵架，一氣之下離家出走，跑到了黎冉家裏。那天夜裏他們兩人也是這麼窩在一張小床上，玩鬧了好一陣子之後相向而眠。
    如今，仿佛曆史重演，隻不過他們都已經是二十五歲的青年。所懷有的心事，也各自不同。
    早上約摸八點鍾，黎冉再度醒來，借著窗口照進的晨曦，他看到熟睡的杜思蘅眼睛微微紅腫。他小心翼翼地起床，披起外衣下樓。推開穆清陰的房間時，她還抱著被子沉浸在睡夢中。
    黎冉把她搖醒，等她睡眼惺鬆地醒來，才緩緩道：“思蘅四點鍾過來了。”
    穆清陰依舊不願意從床上起身，隨手撓了撓臉頰，迷迷糊糊地想了想，皺了皺眉：“四點鍾？”
    等她稍微清醒些，黎冉才一字一句地說：“他說，他跟程岸斷了。”
    穆清陰正揉著眼睛的手僵住了，隨即馬上從床上坐起身，雙眼放光地盯著黎冉：“你剛才說什麼？”
    黎冉隻好再重複了一遍。
    她高興得咧嘴笑了起來，但隨即又皺起眉來：“今天幾號？不會是愚人節玩笑吧？”
    黎冉歎了一口氣：“他以前也沒拿過這件事開玩笑，應該是真的。而且他好像哭過。”
    穆清陰的笑容稍稍減淡了幾分，但很快又振作精神，從床上一蹦而起，拉著黎冉的手一起跑上了四樓。
    房間裏，杜思蘅還在睡著，即便在睡中，神色也並不愉悅，仿佛在做噩夢。
    穆清陰把他搖醒，打了雞血般神采飛揚地拉著他的手說道：“杜思蘅，起來啦！出去玩啊！”
    睡意濃重的杜思蘅抱著被子不撒手，仍舊黏在床上：“你自己玩去……我要睡覺……”
    “哎呀起來嘛！我們一起去爬山啊。”穆清陰不知為何興致這麼高昂。
    但一聽到爬山，杜思蘅半眯著的雙眼終於稍稍睜大了些，鄙夷地瞪了她一眼：“無緣無故去爬山，穆清陰你終於瘋了？”
    她咧嘴一笑：“一起慶祝新生嘛。”
    “慶祝什麼新生？”
    “慶祝你終於擺脫了程岸那個人渣，煥然一新！”穆清陰高舉著雙手，臉上煥發著光彩。
    杜思蘅眉頭皺緊，哼了一聲：“哪裏去找你這種朋友，特地幫別人慶祝失戀。”
    她搖了搖頭，嘖嘖道：“程岸這種人，丟了就丟了。沒什麼好可惜的，以杜思蘅你這種姿色，還怕找不到比他好一千倍一萬倍的？跟他分手是件天大的好事，所以我們今天要好好慶祝一下。快，起來，我們去爬山。”
    “慶祝就慶祝，爬什麼山啊。我不去，我要睡覺。”杜思蘅一意孤行地要跟床鋪相依為命，抱著被子死不肯鬆手。
    穆清陰難得興致高漲，捏著他的臉不肯鬆手：“那你想怎麼慶祝？”
    他的腦袋從被子底下伸了出來：“聽我的？”
    “聽你的。”
    他略一思索，似乎來了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