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誰的訂婚式？”他問。
    穆清陰朝前方的主席台上努了努嘴：“上麵不是寫著呢嗎？顧子默和文疏月啊。”
    “他們到底是誰？”
    “光耀集團你知道嗎？就是那個靠房地產發家然後幾乎什麼領域都插一腳賺得盤滿缽滿的光耀集團董事長顧天昊，今天就是他兒子的訂婚儀式。”
    黎冉盯著台上被鍍了金邊的“顧子默”這三個字，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怪不得剛才他經過的時候，聽到餐桌那邊的幾個禿頂老頭一直在熱火朝天地談什麼“並購”“股份”這種他聽了隻會一頭霧水的詞語。
    “你偷到了他們的請柬？”
    “疏月給我的啊。”穆清陰拿起兩杯香檳，遞了一杯給他。
    他接過去，試著喝了一口：“準新娘跟你什麼關係？”
    “你不記得了？大學時她在我們隔壁班啊。”
    他努力回想，但好像沒什麼印象。
    穆清陰跟他碰了碰杯，玻璃杯發出極清脆好聽的聲響：“唔，你不記得也情有可原，她本來就不怎麼高調。我本來也不知道我們家校還有這號人物，不過因緣際會，大學時有一段時間她跟我住過同一個宿舍，所以我們倆算是熟人吧。她以前就經常開著豪車來上學，但那時我以為她家隻是比較有錢，真沒想到她竟然是文氏集團的董事長的小女兒。”
    “所以這是商業聯姻？”黎冉壓低了聲音。
    她點點頭：“所以她求我幫幫她。”
    “幫她什麼？”
    “逃婚。”
    幸好嘴巴裏沒東西，要不然黎冉可就要噎死了。
    他正要追問，席間的音樂忽然從悠揚平靜變得激昂雄渾。一個相貌端正的司儀闊步走上台前，開始滔滔不絕地歡迎來賓。在司儀的幹擾下，黎冉鍥而不舍地追問起穆清陰來。
    “逃婚是什麼意思？”
    “逃婚就是逃婚啊，還能是什麼意思？”穆清陰以看弱智的眼神掃了他一眼，“疏月不喜歡顧公子，但她家裏人非要逼她。她沒辦法，隻好拜托我幫她逃婚。”
    黎冉克製住自己翻白眼的衝動：“怎麼幫？”
    “你裝成她的情人，上去搶人。”穆清陰委以重任地拍了拍他的肩。
    “搶婚？！”
    可能是他的聲音太大，身邊的幾個賓客紛紛向他投去責難的目光。
    他趕緊壓低了聲音：“不是逃婚嗎？怎麼成搶婚了？”
    “哎呀，他們家的人全都是死腦筋，不到黃河心不死，倔得要死。如果她隻是單純逃婚，她家裏人一定會掘地三尺把她找出來再逼她嫁進顧家。所以我們隻能演一出好戲，把場麵搞砸，砸到文家的人覺得實在是愧對列祖列宗，一定要大義滅親把這女兒逐出家門才能平息眾怒的地步。你懂嗎？”
    “就是鬧得越大越難看越好？”
    穆清陰讚賞地點頭：“小子悟性真好。”
    黎冉一攤手：“那準新郎也太慘了吧？”
    “沒事兒的，這婚事都是雙方家長的主意。他們兩個總共也沒見過幾麵，準新郎對她一點感情也沒有。”
    正說著，四周突然掌聲雷動。男女主角出現了。
    單以旁觀者的眼光看，這實在是一對再相配不過的璧人。文疏月一身純白抹胸魚尾裙，嫣然而笑地挽著顧子默的手，在眾人的注視下緩緩登場。全然不像隨時準備要逃婚的樣子。
    而即將被逃婚的顧子默微微勾著唇角，似笑非笑地看著宴廳上的嘉賓。他雖麵色冷峻，但卻偏偏長了一雙修長的桃花眼，深邃的眼底似有靜水流轉。加上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樣，麵容倒是俊美清冷得像是廣告上走出來的。
    幸虧不是正式結婚——雖然訂婚儀式上準新娘落跑，說出去也不怎麼好聽。
    黎冉盯著準新郎出了會兒神，一旁的穆清陰推了他一下。
    “準備了。”
    “準備什麼？”
    “這裏有人反對這門婚事！！！”穆清陰用震耳欲聾的聲音高喊，並將他推了出去。
    四周的賓客瞬間都怔住了，鋼琴聲也停了下來。黎冉一抬頭，發現自己與準新郎新娘隻隔了幾米，而顧子默正微皺著將視線落在自己身上。
    他想向穆清陰求救，可這時她早已不知跑哪兒去了。
    這坑友的家夥！
    “你不同意？”顧子默玩味地從頭到尾打量了他一下，露出一絲不屑的微笑。
    “也不能這麼說……”被全場幾百號人盯著，黎冉有些慫了，“剛剛是開玩——”
    “笑”字還沒說出口，台上的準新娘突然撲向他：“親愛的，你終於來接我了！”
    什麼鬼？
    文疏月一改出場時溫文爾雅賢良淑德的形象，死死地抱住他大聲哭喊起來：“大壞蛋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呢。”
    此時黎冉的內心，在與場的賓客一樣崩潰。
    “親愛的隻要跟你在一起，就算是住帳蓬每天都隻吃青菜土豆我也願意！所以不要再說什麼為了我好離開我這種話了！見不到你的這段日子裏，我什麼都吃不下，心就像被刀剜了一樣，好痛好痛哦。我再也不要跟你分開了，你帶我走吧！我什麼都可以拋棄！”
    文疏月捧著他的臉，雙目亮晶晶地看著他道。
    其神情之真摯誠懇，差點讓黎冉以為他們真的是一對相愛而不能在一起的怨偶。
    周圍的賓客已經竊竊私語起來，他看到台上的顧子默臉色極度難看，場邊的保安人員已經慢慢圍攏過來。
    “不好，趕緊走。”他低聲提醒道，文疏月馬上將腳上的高跟鞋踢掉。他拉著準新娘的手，猛地一轉身把圍觀的人群扒開，向宴會廳大門跑去。
    “捉住他們！”
    他聽到身後傳來保衛人員的喊聲，緊接著就是被扒開的賓客不慎摔倒的慘叫聲，以及接連被連累的香檳塔傾倒的聲音，原本一片祥和的訂婚儀式慘叫混亂連連。
    黎冉覺得自己實在是罪孽深重。
    好不容易闖出宴會廳，前方的電梯裏，穆清陰正在電梯裏按住開門鍵，並向他們拚命招手。
    “快來！”
    他使出高中時考100米短跑的速度，拉著文疏月一路奔進了電梯。目睹了後麵追來的保安人員懊喪的表情後，電梯門關上了。
    文疏月靠著牆上氣不接下氣地喘著，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我自由啦！”
    “我有麻煩了。”黎冉喪氣地說。
    “不會有事的。他們又不認識你們，不會去找你們的麻煩的。”文疏月很豁達地捶了捶他的胸口，用力地點點頭。
    “事情就是這樣。”
    書店內，被逼到角落裏的黎冉說清了來龍去脈，直直地盯著顧子默。他感到頂在書架上的肩有些疼了，希望能換個姿勢，但顧子默就在眼前幾厘米遠的距離，他也不好做什麼動作。
    “後來呢？文疏月去哪裏了？”
    “她打了輛車說要去機場，後來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顧子默半眯著眼睛盯著他，似乎在衡量他的話語的可信度。
    黎冉抿了抿唇，道：“破壞了你的訂婚儀式，我也感到很抱歉。不過搶婚這事，實在不是我的主意，從某種意義上說，我也是被逼的。況且，你跟文疏月好像也沒什麼真實情感，訂婚宴搞砸了倒不算是件壞事。顧公子，你倒不如趁此機會去認識別的女孩，跟自己喜歡的人結婚？換個角度來看，這事說不定還是件好事呢，對吧？”
    不說話倒好，這話一說，顧子默眼裏的冰霜更重了：“好事？你讓我在多少人麵前丟臉，你知不知道？”
    他又逼得更近了，這下子他們倆之間連一厘米的距離都不知道有沒有。
    黎冉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但後頭已經沒有空間了。
    “我是光耀集團的繼承人，我不需要什麼狗屁愛情！訂婚儀式上來了多少政界商界人物，你清楚嗎？你讓我在多少人眼中變成了一個笑話，你清楚嗎！我的未婚妻在大庭廣眾之下被一個穿得不倫不類的窮流氓搶走了！我在他們眼裏就是一個連地痞流氓都比不過的窩囊！”
    他的氣息，他的憤怒，全數噴在黎冉的臉上。不能往後縮，黎冉隻能嚐試著往下蹲以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顧公子，實在抱歉。但你對我說這些話也沒用，事情已經發生了……這樣吧，你想要什麼補償，向我老板說去，這事兒都是她指使我做的。”
    黎冉毫無情義地將穆清陰供了出來。
    怒火正在燃燒中的顧子默又拎起他的衣領，重重地將他按在書架上：“我恨不得將你——”
    黎冉突然覺得身子在往後傾。
    不等顧子默把話說完，“轟隆”一聲，書架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