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花與光明  第八章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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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然跪在一邊,手上托著一盤廚房剛端出來的湯藥,老老實實地垂下頭。要知道,他總對這位白梟君主有一種出自本能的敵意,卻因為實力太過懸殊,並不敢輕易招惹,再加上他確實已經被收拾怕了。
    鹿美人輕輕皺起眉,他看見張然的一雙眼睛通紅,雙手撐著托盤還在微微發抖著,平靜地問道:“我已經好了,為什麼還要喝藥?”他直直地看著蘭墨邪。
    蘭墨邪優雅地倚在窗邊,修長的手指間撚玩著一封折疊整齊的信函,聞言抬起頭,看著那雙星波蕩漾的幹淨眸子,像是含著一汪待人啜飲的清泉,軟軟地勾著他。他淡淡地掃了一眼跪立不動的小太監,朝著鹿美人走過去,攬著他的腰身,輕鬆地將他抱起坐在自己的懷裏,冰涼的手指按在那張粉嫩的唇瓣上,緩緩揉搓碾壓,他沉聲道:“往日裏總是兩碗的,今日照例端過來了,無妨,讓他們撤下去就好。”
    張然默不作聲地退了下去,心裏長長鬆了一口氣,那折磨自家公子的邪藥終於不用再喝了,於是像是卸下了重擔般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他今天被點名要來給自己公子送藥,讓他抓心撓肺地痛苦了好久,往日裏也並不是他來送的,他想起自己身上還陣陣作痛的傷口,以及昨天晚上那道令人魂飛魄散的冰冷眼神,陡然像是醍醐灌頂般明白了這一舉動的深意。
    經常煮藥端藥的仆人被幾個嬤嬤耳提麵命地提醒要加哪幾種藥材,必須不多不少,給主子送上去時也要保證溫度不高不低,正好合適。小仆役天天聽,都聽出了繭子,也不敢絲毫怠慢,今天他依舊端著個精致的小盤子一路行到宮殿門口,這已經是第五天的藥了。幾個麵相甜美的小姐姐朝他打了聲招呼,接過去,他一看完成了任務,就一溜煙地跑回去了,他雖然人傻又莽撞,但也還是知道華勝宮是非常忌諱男侍靠近的,他回頭瞅了瞅如美人懶坐的華勝宮,吐了吐舌頭,選擇了老實地按下蠢蠢欲動的好奇心。
    女侍端著藥碗放輕腳步走進去,然後垂頭跪下,他們威嚴強勢的主子正坐在那位身邊,輕柔地撚起他的發絲,纏繞在冰冷修長的指間,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待感覺到手上的藥碗被拿去,侍女頭也不抬,跪服著退出去,不敢發出一點聲音,打擾到這兩個人之間的氣氛。
    張然眼看著那個端藥的小太監走的遠了,那顆愚鈍了很多年的腦袋,第一次無比靈光地直覺到這個邪邪乎乎的藥是致使他家公子病情加重的罪魁禍首。他不明白那麼看重自家公子的人,為什麼又忍心看著他在那無間地獄裏困絕得無處求生,他對那個難以琢磨的白梟之主陡然生出了一股強烈的仇視和恨意。
    鹿美人在那浮浮沉沉的記憶裏,又一次栽入了熟悉的殿門,一樣的人物,一樣的對話,最後,他在一片鮮血鋪就的葬禮中墮入無底深淵,在一個冰冷的擁抱裏安靜地長眠。
    “公子!是奴才啊,奴才來看你了,嗚嗚,你看看奴才吧。”
    美人艱難的牽動起情緒,有人在他的耳邊鍥而不舍地哭喊著,像是不小心把自己最寶貴的東西交給了他,而他卻在一個冰冷黑暗、與人隔絕的囚籠裏讓別人再無處可尋一樣的悲慘絕望。
    張然跌坐在床邊的地上,控製不住地失聲痛哭起來。他看著公子在噩夢中被逼迫得大汗淋漓,哭泣夢囈,三魂七魄都要去掉一半的折騰,他就像是被生生捏住了心髒一樣痛苦得難以忍受。
    鹿美人記得這個聲音的主人,他掙紮著睜開了雙眼,推開那將自己冰封囚禁的水晶棺頂,懶懶地坐起來,長發傾斜在他的背上,像是綻放開了一朵又一朵的墨色芳華,他在一片天旋地轉之中,聚焦到一個滿臉訝異驚喜的身影,“……張然。”
    張然幾乎要跳起來,他激動地連連應著,嗚咽道:“是我是我,公子你怎麼樣,要不要喝水?”
    鹿美人一動不動,為了回應張然,一步步從那暗稠陰寒的深淵死地裏走出來已經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他極輕地搖了搖頭,閉上了眼睛。
    張然抿起嘴,忍著眼眶裏泛起的劇烈酸意,放輕聲音問道:“公子我知道藥有問題,以後別再喝了。”
    鹿美人靜靜地看著他,不發一語。
    張然腦袋裏一瞬間炸起一道響雷,他驚坐在地上,抽著氣問道:“公子……早就知道?”
    見公子無聲地看著他,擔心他莽撞犯錯,張然再也控製不住喉嚨裏溢出地嘶吼,無助悲哀地匍匐在床下,他心愛尊敬的公子的身邊,“是奴才沒有本事,保護不了公子,請您一定愛惜自己的身體,不論您走到哪裏,奴才都是您腳下的影子,不離相隨。”
    蘭墨邪一身冰冷地走進殿內,麵無表情地看著一個小太監哭成一團,匍匐在美人的身邊。
    張然驀地覺得空氣一涼,剛抬起頭,眼前一張虎虎生風的手掌就不留餘力地落到了他半邊臉上,直打的他幾乎要連著身體飛出去,喉嚨中火辣辣地冒著血腥味。
    一個滄桑粗嘎地女人聲音中氣十足地貫穿進他腦袋裏,“大膽狗奴,仙宮貴地豈容得爾身染指?”
    那是個十分有地位的老嬤嬤,這宮主子的藥就是她配的,今日正值那第二碗主凝神修複的湯藥需要送上的時辰,應主上吩咐她親自熬製了一碗,便端了過來,不料見得一個不開眼的狗奴才熏染這仙人住的屋子,不由大怒,以掌摑之,倒是替自己主上教訓了下人。
    蘭墨邪麵無表情地站著,並未阻止,一雙陰沉冰冷的眸子淡淡地睇向他,讓張然渾身驚出一股濕黏的冷汗。
    “你在做什麼?”
    張然畏懼驚恐地幾乎要在這戾氣森寒的威壓裏昏死過去,他腦子一片空白,不由自主地想要說出那老嬤端得分明是害人邪藥的狀告之語。
    “唔……”一聲痛吟打斷了張然的所有思緒,也成功阻止了他說出會給他帶來可怕後果的那句話。
    蘭墨邪移開視線,看向被噩夢驚擾困攪地人兒,緩步走過去將他摟在懷裏,細細親吻他的額頭和嘴唇,他沉寂幽暗的眸子裏慢慢斂起驚濤般的凶光暗華,張然一字一句地聽到那人宛如天神一般落下罪罰的聲音:“我不殺你,是看在你服侍他這麼多年的份上。我不想他因為一個宦官的死而傷心過度。”
    鹿美人一字不差地聽著,忽然唇上一痛,他睜開眼,落入了一雙幽暗冰冷的眼睛,無比可怖。

    作者閑話:

    好吧,我擔心大可愛們覺得之前寫得太隱晦,不由自主又寫了篇六場藥懲中的第五次的狀況,張然可能比較受傷,但是為了你家公子,你要堅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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