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花與光明  第一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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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還未蔓延天空,便被一片陰沉霧靄厚厚實實地鋪蓋了一層。朝雪都城也褪去了白日裏耀眼亮麗的風華,和著微帶濕潤涼意的春風,懶懶地拂過一片片錯落有致的飛簷屋脊,像是要吹酥了行人的心。
    常德沉著一張臉,坐在馬車前頭,汗水細密得布滿他帶著冠帽的額頭,他知道,這比陛下規定的時間要晚得太多。況且,這朝雪城城南區背景複雜,在這兒走動的多是非常難纏的人,容易出事。
    他身邊的小太監比常德還著急,一路駕著馬車幾乎恨不得飛起來,可又考慮著馬車裏的那位兒,生怕顛簸衝撞了美人。
    “常德。”一道如高山明雪一樣靈靜清朗的聲音,透著那道秀雅的薄簾,傳到常德的耳朵裏,把他那顆焦躁的心,也頓時撫平得寧靜清和起來。
    常德不由自主地掛上一抹打從心底裏發出來的笑意,哎了一聲,“公子有什麼吩咐?咱們這車還要走半個時辰呢,您可得仔細歇著咯。今個遇見的那個小皮猴子,從上車開始就沒少折騰您,幸好算是送到了他爹娘家裏,算是製服住了。”張然聽完也不由笑了,看起來也是頗不認同那個一頭撲滾到他們車底下的五歲孩子,人倒沒什麼事,就是一直纏著自己家的公子。
    車裏冷香浮動,偶爾透過被風掀起的簾子,卷出去幾縷醉心的清淩淡香。“沒什麼壞心,就是愛玩,就隨他了。你看著張然,讓他穩妥些,時間晚了便罷,別再驚到行走的人。”
    張然豎起的耳朵聽到這句,心裏憤憤不平地嘀咕了兩句,先前碰著那小孩子,可不是這馬車上趕著要碾他,而是那斯繃直了身體要往車輪子底下躺,生怕纏不上公子似的,不要命,更不要臉,人小鬼大。
    常德心裏有數,知道公子是心善,他想以後自己得盡力護著,免得公子吃虧。“然子,且慢些,公子的身子經不得顛。”
    張然一聽,更是像聽到皇城玉令一樣,兢兢業業的執行起來。誰都知道,這位公子,不僅虜獲了一幹近身侍者的心,更是禦殿上那位萬人之上的天子,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如何能馬虎。
    “唔……晗晗”空曠寂靜的幽深長巷,突兀地響起一聲低沉暗啞地痛喊,又像是立刻被掐住了喉嚨似的戛然而止。與此同時,一道明亮的冷光如尖刺一般騰卷襲中張然駕著的那輛沉斂雅致的馬車。
    常德暗叫不好,一直沉著的一顆心像是應聲爆炸了一樣震得他全身發痛。他慌亂中抓起手中的信令,朝暗處一扔,右手一抄摸住繩子,和張然一起使勁勒住馬頭,猛然把馬車換了個角度。這不過兩三秒的時間,整個車頂都被那道冷漣的劍光削去了大半,劍光攜起的狂風在車子裏旋了兩旋,帶出了一堆精致的茶具和繾綣的車簾,才心滿意足的作了罷。
    “主子,是宮裏的人。”白影皺起眉頭,嚴肅而刻板的彎低上身回答。
    就在方才,常德剛把信令交出去,一直潛伏在暗處的暗衛們應聲跳了出來,和突然襲擊美人的敵人打了起來。另一部分人護著車馬,將人圍在最裏頭,常德和張然在中間死死夾著,充當第二道防線。
    這才幾個呼吸的功夫,高下便立刻分曉。白梟少騎兵從躺死的暗衛身上摸出來幾隻身份玉牌,送到白影跟前。不錯,正是朝暉國國主禦下的若幹影衛。
    蘭墨邪嘴角勾起,眯起眼懶懶地收起長劍,“追上漏掉的。”那把如雪的長劍才剛剛冷冷親吻過一個叛徒的喉嚨,但是此時卻絲毫沒有粘上一丁點兒鮮紅暗稠的血液,依舊劍光清洌如月,光華逼人。
    白影驀地一愣,心下閃過一絲懊惱,立刻點頭領命,吩咐了幾個用的趁手的手下,親自帶了四個人去追了。
    “完了完了,對方派人去追我們報信的了。”張然眼瞧著那個閻羅王一樣嚴肅的頭號侍衛,領著親信看都沒看他們,就朝著自己這邊才走了沒多久急著往上遞消息的暗衛們去追了,不由垮著臉叫苦不迭。
    常德也不免開始心急擔憂起來,目前這情況,他們明顯處於弱勢,若非要迎頭開出個口子來總是不現實的。他略一思索,往前跨出一步,高聲道:“各位乃是身份尊貴之人,本無意叨擾,但現下雙方落入如此境地,想來是有誤會。方才通報消息的人正是奴才囑命送出去的,解當下無人手可用的窘迫之境。不過奴才雖拙眼,但也識得諸位通身貴氣,身份不凡,並非那是非不分之人。那遞消息的侍衛既然有礙諸位辦事,貴人就地格殺便是。還望貴手高抬,若此嫌隙一解,便放我們家公子離去。”
    駱秋凝是蘭墨邪手下中用得還不錯的一個,頭腦靈活,殺伐果決,雖然不夠忠誠,但是還算趁手。白影拿下那名偽裝成女侍的敵國奸細的時候,他還覺得這個人,還不是該殺的時候,蘭墨邪覺得這一場大戰,這個駱秋凝還是能拿來用一用,來狠狠挫一挫奇燕國那群老頑固們裝飾得比黃金還尊貴的臉麵,待城毀兵敗之時,那整日隻會幻想把天下盡抓於手的腦袋裏會崩出什麼樣的場景?想到那一刻,蘭墨邪便覺得有趣得緊。
    可是這臉麵也打了,城也收了,就待下完駱秋凝這最後一步棋來落子收宮之時,那駱秋凝耍了一招金蟬脫殼便跑了。這陰狠青年眼見自己想要的東西已拿到,但罪行暴露,很難活命。他跟了主上三年,豈會不明白落入主子手裏的下場。於是心懷僥幸,詐死脫逃,想要快活恣意。自認為是個天衣無縫的主意,能夠瞞天過海,到頭來不過是掩耳盜鈴,一廂情願的想法罷了。不過他這狂生般的疏舉,不僅使勁嘲笑了一把那個南征北戰、主宰半個天下的男人真正的實力,也給自己餘生的生命草草畫了個終結。這人想是忘了自己當初是如何在主上戾氣肆虐的冰冷氣場裏屈下膝甘願效力的。這樣細心的人,臨危倒托大起來,如今喪命,倒不值得可惜。
    蘭墨邪眯起眼,輕輕吸了一口氣,唇角便邪邪地勾出一抹笑意,“哪家公子嬌貴膽小如此,連顏麵都不得露。”
    “你!……”張然最聽不得別人侮辱自己公子,那可是他要效忠一生的貴人,此時立刻就要頂回去,被常德狠狠踹了一腳,騰地彎下腰去,倒是沒再說什麼不識時務的話。
    常德笑了兩聲,嘴裏連連道“貴人說笑了”,垂下眼,不露痕跡地把怒氣壓回肚子裏。他把暗衛支開到兩邊,依然密不透風得張開成兩道防線,自己擋在公子身前,半彎著腰,讓公子的手搭扶在自己肩膀上。
    美人輕輕皺起眉頭,淡淡推開他,自己抬腳往前站了兩步,長身玉立,雪衣玉骨,秀美得像一抹翠竹,他抬眼直直望過去。
    不知道什麼時候,四下已是一片煙雨蒙蒙,細微濕意飄蕩在空氣裏,纏得人心生躁動。
    那是一個一身如墨衣衫,氣勢逼人的男子,墨發鋪瀉,一根暗色發帶慵懶得冠在腦後,麵容出塵絕美,令人一見便再也挪不開眼睛,勾得人瘋癲發狂,為之傾倒。
    蘭墨邪是個不會被輕易提起興趣的人,他這樣的人,這樣的身份,想要什麼東西,都會用自己的手,輕而易舉地拿過來,久而久之,就再也沒有什麼能夠挑起他情緒的東西。現下,他看著這個被一層煙雨輕輕籠罩的人,不可自抑地生出一股酥麻和興奮來,就像饑渴了無數個日夜的野獸,突然看到了最稱心可口的獵物一樣,連呼吸都透露著驚人的欲望和可怕的占有欲。
    鹿美人自被朝暉國主請到皇宮裏這麼久,不知被多少種異樣的眼神洗禮過,自是絲毫不受影響,並不理會那人幽深明亮的眸子裏跳躍的懾人冷意,輕啟粉唇,字字珠璣:“並非舊識,亦無瓜葛,英雄為何攔下去路。”
    美人話音一落,四周寂靜無聲,隻聞細雨輕輕砸在地麵上微不可聞的聲音,這劍拔弩張的場麵,登時變得有些可笑起來。
    蘭墨邪移開視線,挑起眉,並未看任何人,一股冰冷氣場便宛若利劍一樣瞬間打痛也打醒了一邊呆立若木雞的少騎長。少騎長心中警鈴大作,連忙慌亂的遮掩住心中一圈圈蕩漾開來的旖旎,手中佩劍一揮,綿裏藏刀的內力把挨個兒靜立不動猶如木頭的兵小子狠狠打醒了,這才一個個紛紛下意識捏緊佩劍,速度把剩下的那波暗衛們給製服了。
    “你放開!”張然被箍著雙手,硬挺挺地跪倒在了地上,他心急火燎地卻全無計可施,擔憂地叫著自家孤立無援的公子。
    這場中,唯一還好好站著的朝暉國的人,就剩下了一個。並沒有吩咐不要同拘縛其他人一般縛住這位謫仙一樣的公子,但這些年輕的少騎兵,一個個都默契無比的在行凶過程中默默避開了這位晶瑩剔透、雪肌玉膚的少年公子,也許稱為美人更加恰當。
    主上的命令,第一次被這群訓練有素的年輕少騎兵,似是而非地執行下來。

    作者閑話:

    是不是覺得很奇怪,這個名字奇怪的男人是什麼鬼?好吧,大角在這裏賣個關子,請大可愛們相信,他一定是主角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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