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相遇，總是巧合居多。
    這個帳篷裏現在隻有覃舒和這個少年，沒有人進來，他準備了一個澡盆，放了一盆的熱水，少年一直在地上爬行，經過覃舒說過一次後，他慢慢地站起來跟在覃舒的後麵走著，步步緊貼，看著覃舒忙這忙那，好奇又執著。
    “他真是小舒的朋友？”李賢朗顯然還是不相信，“哎，他叫的不是‘歸塵’嗎？”
    餘子衿搖頭，“從來沒有聽說過，而且看他的樣子很依賴小舒。”
    “嗯”，屈曲說，“小舒認識他，他認識小舒，但偏偏那個人叫小舒‘歸塵’，小舒應了。”
    他們坐在火堆旁，挨著的不遠處就是那個大帳篷，他們在馬路的一側，斜對麵就是那個小鎮。本來他們是準備離開的，但是覃舒說今天幹脆在這留宿，大家照顧他的感受便在這臨時駐紮了下來。
    範玉陽說，“總之他不要傷害小舒就行。”
    餘子衿看了一眼盯著火堆發呆的覃尹，說道，“阿尹，小舒以前有過‘歸塵’這個名字嗎？”
    覃尹聞言說道，“沒有”，他站起來說，“我去看看他們”，他大踏步離開火堆。
    覃舒幫忙把他的衣服脫下來，少年不肯，脫了看不清樣式的衣服，烏黑的身體在原地打了個顫，少年雙手伸開，覃舒看了一眼他的臉，笑了一聲，伸手抱過去，“你什麼時候到這個世界的，為什麼不會說話？”
    少年雙手環著他的腰，頭埋在他的胸口，少年這麼直立站著，個子還沒有一米七，乍一看，埋在覃舒身前，多少有點小鳥依人的味道。覃尹撥開簾子之後看見的就是這麼一副場景，眼睛頓時綠了。
    在覃舒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經被拉著往後退了一大步，覃尹冷笑著說，“你都是這麼照顧‘朋友’的嗎？”說道“朋友”二字，覃尹頗有點咬牙切齒的味道。
    覃舒馬上解釋道，“不是你想的那樣”，他看著覃尹，說道，“哥，他現在沒有一點自理能力，我隻是幫他一把。”
    “幫到脫光了抱在一起，如果我不進來是不是都已經完事了？”
    覃舒苦笑，抬頭咬了他下巴一口，牙齒還用力地摩擦了一下，看到覃尹微微皺了皺眉頭，鬆嘴，說道，“親愛的，你這醋吃得真是冤枉了。”覃舒歎口氣，看著遠處一臉哀怨的少年，說，“這件事說來話長，我本來打算過一段時間才跟你說的，我們先進空間。”
    覃舒手一掃，三個人憑空消失。遠處的孟郊閉著的眼睛一睜，覃舒三個人的氣息竟然突然間消失了？他仔細想了想，最後還是閉上了雙眼，當做什麼都不知道。但是暗中警惕著，以防有什麼人突然跑到帳篷裏去。
    眼前景色如畫，重要的是還洋溢著源源不斷的靈氣，少年一到這個空間，頓時撒潑地四處奔走，臉上的笑容異常明亮。覃舒看見他高興的樣子，也跟著高興起來。
    “一個小時不到，你就帶他進空間。”覃尹語氣淡淡地，覃舒聽了卻是心裏發涼，他不知道接下來坦承一切後，覃尹會不會怨他。
    “好啦，我告訴你一切。”覃舒拉著覃尹席地而坐，覃尹看著他，覃舒說，“哥，我們不在一起之前，你為什麼不喜歡我？”
    覃尹看著他，見覃舒是很認真地在問，他過了一會說，“打架、鬧事、酗酒，還恨我，我不會跟一個恨我的人好好相處。”
    覃舒點頭，“那現在呢？”
    “現在……陽光，懂事，愛撒嬌”，覃尹看著他，“你想說什麼？”
    “你當初看見我的時候不是問我是誰嗎？”
    覃尹呼吸一滯，說道，“那是以前，現在並不重要。”
    “不，重要”，覃舒一字一句地說，“覃尹，我不是覃舒，我是假的，對不起我騙了你，我。”
    覃尹一把捂住他的嘴巴，覃舒瞪著雙眼睛，覃尹拉著他坐在自己的腿上，說，“我說了不重要，現在你跟我在一起，這是最重要的事情。”
    覃舒不敢置信，他擰眉，呆呆地想了一會，問道，“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什麼時候的事情？”他拉開覃尹的手，兩人麵對麵，五官離著不到一掌的距離，“是我附身在這具身體的時候就知道了？”
    “你會離開嗎？”覃尹反過來問。
    覃舒一愣，很快就搖了搖頭，覃尹笑著說，“那就行了。”他抱著覃舒，輕輕地撫摸著他的後腦勺。附身？真假？他早就知道了，但是確定覃舒的身體裏麵已經換了靈魂的事是在幾天前，也就是覃舒從昏迷中醒來的時候，他當時聽了覃舒自己魂魄離體的時候，腦中立刻判斷出這個與他日日夜夜相擁的覃舒不是他那個親弟弟，說來也奇怪，一想明白之後，他甚至都沒有替真正的弟弟擔心，隻想著不能再讓眼前的這個人出事，安明說的很對，在某種程度上，他冷血的讓人害怕。
    覃舒靠在覃尹的懷裏，沒一會無聲地笑了。他緩緩說到，“幾百年前，嗬嗬，我也忘了是幾百年了，說不定是幾千年了，那時候我還是個孤兒，成天被欺負，也沒有人喜歡我，身體也很差勁，我當時就覺得自己活著可真沒意義。”
    覃尹鬆手，定定地看著覃舒臉上的笑容，覃舒的聲音隨著往事的回憶變得悠長悠長，仿佛將人帶回了幾百年前的紛紛擾擾，悲悲喜喜，“當時有一個仙人，你不知道，長得特別特別好看，風姿綽約、舉世無雙，他那天騰雲駕霧而來，問我願不願意跟他一起走。我當時想都沒想就跟著他走了，因為我從來都是一個人，好不容易來了個人願意陪著我，我自然是想跟著他的，後來，他就成了我的師傅，我拜師學藝成了他的關門弟子，原來的名字我已經記不得了，現在記得的隻有他給我的名，喚作，‘歸塵’。”
    覃尹眯了一下眼睛，下意識地望了一眼柵欄外，少年在草原上飛奔，毛毛跟在他的後麵張牙舞爪，應該是生氣了。
    “我跟著師傅學習道法，小有所成。師傅對我很好，給我吃的給我穿的，將他畢生所學都傾囊相授，本來一切都可以順順利利的，但是有一次我救了個人，然後知道這是不應該救的，師傅被所有人逼著廢去我一身法力，又一劍毀了我的肉身。我是最近才漸漸明白，當時師傅隻是毀了我的肉身做給旁人看，事實上保全了我的靈魂，但是那個世界已經容不得我這樣的魂魄存在。我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就到了這個世界，成為一抹遊魂，在世間遊蕩數百年。”
    覃舒看著覃尹說，“直到我遇見這具身體”，覃舒握住他的手說，“你想知道他是怎麼？”
    覃尹點頭，說，“他是我弟弟，沒有他，我也遇不見你。”
    覃舒沒想到他會這麼說，“哥，你有時候真的挺冷血的。”
    覃尹描摹著他的眼睛說，“你應該早就知道才是，所以不要背叛我，不然我會讓你生不如死的。”
    明明是很冷血無情的話，可是，覃舒聽到耳裏卻像是甜蜜蜜的情話，他笑著說，“我附身到這具身體的時候就決心一定會好好對待他的親人，目前看來，我的確做到了。”
    覃尹點頭，覃舒笑著說，“真好，你沒有把我當成怪物，我可是比你大了說不定有一千歲呢！”
    覃尹笑了，覃舒接著說，“他”，他指著跟毛毛打架的少年，兩人都不是普通的種類，“是師傅送我的寵物，一隻靈虎，我養了他二十多年，我死的時候他還沒有變化成人呢，叫做亦笑，你可以叫他笑笑，要不是我看見他的眼睛我根本不知道他。”
    “笑笑”，覃尹跟著說了句，他問，“他是妖？”
    覃舒點頭，“所以你們才奈何不了他，我也不知道他是怎麼跑到這個世界來的，而且還不會說話，連身上的靈力都幾乎沒有了。”
    覃尹看著遠處的人，半天沒說話，覃舒說，“我知道有點匪夷所思，你可以慢慢消化。當時我對上他的眼睛一下子就想起了被師傅一劍刺穿的那種感覺，絕望無力，靈魂似乎都要被撕碎了。”
    覃尹回過神，問道，“現在還有事嗎？”
    覃舒搖頭，“哥，你真的相信我？我占據了你親弟弟的身體，又讓你們跟著我背負著逆天改命的壓力，我不招人恨嗎？”
    覃尹笑著說，“你隻會招人愛，如果沒有你，末世爆發了，我們也許都死了。”
    覃舒眨眨眼睛，他萬萬沒有想到坦白一切反倒是這麼平靜的一個結局，心裏酸的厲害，以前的他打死也不會相信自己會在另一個世界重生，又跟一個男的在一起，現在他信了，深信不疑。
    “笑笑，笑笑，過來！”覃舒笑著朝遠處招呼。
    亦笑看見毛毛的時候，本能的認為這家夥是來爭寵的，果然沒錯，這家夥不僅長得比他現在好看，而且能說回跳，亦笑攻擊他的時候，毛毛也能跟上他的速度，的確是個不容小覷的敵人。這會聽到覃舒叫他，二話不說直接往回跑，毛毛一看他這樣，頓時炸了，“在老子的地盤還敢無視我，氣死毛毛了！”毛毛也立刻跟著往覃舒身邊飛，兩人於是又幹了起來。
    覃舒說，“笑笑不是普通的靈虎，他突然出現在這個世界肯定是有原因的，我來問問。”而覃尹看到到了眼前的少年，上半身裸著，一個人樣，實在不像是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