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要彌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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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四個人輪著守夜,確保屋裏的火不滅,晁風和袁明一組,餘雷和葉琅一組,這是晁風分配的,原因是他能更好的照顧袁明,餘雷似乎很有意見,但被當即駁回,上半夜是晁風和袁明,傍邊的幹草堆躺著餘雷葉琅,還有那個痛失親人的小女孩。
他們都必須休息,因為明天可能更加艱苦,餘雷嘴上說睡不著,結果一躺下鼾聲震耳欲聾,葉琅也漸漸死去意識,吹起了有節奏的樂章。
晁風勾了勾身前的火,又往裏加了一些潮濕的柴,柴立即發出嘶嘶聲。
“現在你想說了嗎?”
袁明驚了一下,故意移開話題,“是今天的事嗎?”
晁風繼續放柴,因為他要把火燒的更大些,“不是。”
“那是什麼?”
“裝糊塗就沒意思了。”
“好吧,你為什麼想知道我的過去?”
“不為什麼,就是覺得你很累。”
袁明臉色變得蒼白,“可那是我的事。”
晁風意味深長的一笑,“人活著本來就不輕鬆,可是我們還是會不停的找麻煩,為什麼?為得就是和周圍的人有聯係,文藝些就是羈絆,你說我是在找你的麻煩,我承認是,但如果你想一個人帶著麻煩行走,那是不可能的。”
袁明沒在聽,而是在地上寫著葉琅的名字,然後又劃掉繼續寫,“是啊,麻煩多好,至少我和他還有麻煩,不過晁風,”他一笑,“我不知道該怎麼說。”
晁風也是一笑,他知道袁明把他當朋友了。“說說你們是怎麼認識的吧,因為前半夜也很長。”
“好,”之後袁明便對跳躍的火苗一陣深思,似乎在想一個美輪美奐的開頭,“他爸是我爸手下的一個工人,農民工,當時我媽開車帶我去工地接我爸回家,我應該才14歲,嗯14歲,”他肯定的點頭,手依然不停的寫,“在工地上,我看見了和我差不多大的葉琅,那時候他比我長得矮,瘦的像個猴子渾身都很土,還很膽小,因為我看到大人們和他打招呼,他都是低著頭大紅著臉不說話,我知道他不是小工,也隻是來看父親的過客,”袁明從記憶裏笑出了花,絲毫不介意讓晁風分享,“最緣分的是,他的媽媽是我們家的雇傭阿姨,你說巧不巧。”
餘雷翻了個身拌拌嘴繼續鼾聲,晁風最不喜歡餘雷拌嘴,因為像頭豬,所以如果是平時他和他睡覺,一定一拳把他打醒,不過現在就算了,因為故事,因為人多。
“後來了?”
“後來,他的媽媽帶他到我家玩,我躲起來不見他,其實我就躲在門縫裏偷偷的看他,他坐的端端正正,還是低著頭,他的媽媽讓他幹什麼他就幹什麼,很聽話而且不說一句話。”袁明懊悔的撓著頭繼續說:“當時我很想和他玩,想帶著他到我的房間裏,玩我的遊戲機、滑板、吉他,但,但是我膽怯了,因為我媽不讓我和他玩,我當時也有些嫌棄他的土,但就是止不住的想看他,大概是好奇吧,你說好奇是不是所有痛苦和累的開始。”
袁明看向晁風,想得到肯定,但對方卻隻是盯著火苗出神。
“於是我就躲在門後,他坐多久我就看多久,晁風,你明白那種感覺嗎?”
晁風微笑著對著火焰點頭,“如果我是你,我應該會先揍他一頓,打到他哭。”然後就聽到餘雷再次翻身。
“為什麼?”袁明問。
“因為這樣,他就會想和我對著幹,想和我成為敵人,想和我成為朋友,想著我。”
袁明苦笑,“你這是什麼邏輯?我不懂,不過當時我隻是看著他就很高興了,就這樣我看了他一個夏天,嗯,是一個暑假,”他再一次肯定,“我拒絕了所有人的邀請,就躲在門後看了他一個夏天,而他靜靜的坐了一個夏天。”
這次輪到晁風苦笑,又是夏天,為什麼老天捉弄人都會選在夏天,選那麼好的明媚陽光,難道老天爺就不怕被人發現他的惡作劇嗎,就不能選個陰沉暗淡的時候捉弄人嗎?這樣老天爺你還能躲在雲層裏。
“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他,慢慢的我也忘了,”袁明開始麵露凝色,“他母親死了,累死的,她不在我家做事,在外當小工死的,這是我後來聽我媽無意歎息的一句,我突然就變得傷心暴躁,你知道嗎?”
晁風點頭,“青春期。”
袁明像要發火,但屋外的怪風像妖怪的呐喊,讓他慢慢冷靜,“對青春期,接著我開始動用關係打聽他的下落,我覺得我可以照顧他,結果事情更遭,我得知他父親先於他母親而逝,而且死在我爸的工地上,我懵了,當時我真的懵了。”
袁明開始有些激動,一直壓抑在心裏的話,讓他備受折磨,今晚他終於可以發泄出來,但湧出的更多是情緒。
晁風安撫著摸著他的後背,“不是你的錯。”
“我覺得是我爸害了他爸,最後他母親因我們家而死,讓他一個人孤苦無依。”袁明的淚水開始順著臉頰的法線往下流。
“後來你就打聽到他要來參軍,於是你也來了?”晁風問。
袁明點頭,“當我見到他的時候,他變得很勇敢,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樣,也許是生活讓他更堅強了吧。”他抹了一把眼淚,繼續說:“就像你說的,我開始和他對著幹,他東我西他南我北,其實我就是想讓他關注我。”
“後來你成功了對吧?”
“是啊!我成功了,葉琅最關注我,不過是我的成績。”袁明不耐的搖頭,試圖擺脫苦澀。
“我覺得這樣很好,安安靜靜的,沒有過多的東西。”晁風說。
“但我想彌補,因為。”
“我不需要你彌補。”聲如洪鍾,嚇破了外麵狂風的呼嘯,葉琅打斷了袁明的愁腸百結站起身,眼睛裏燃燒著熊熊烈火,燃的袁明淚流滿麵。
晁風沒想很多,他隻是想原來當兵的哭起來真的很醜,他以後絕不能哭。
袁明突然神色一凝停止哭泣,大聲回了一句,“我要彌補,我他媽的要彌補,因為因為,”一口氣上不來,堵結於心,“因為我喜歡你,”終於身體裏的淤血都排了出來,秘密沒了,他可以去死了。
四周一片安靜,連餘雷打呼嚕的聲音都停了下來,突然小女孩醒了,先是看了一眼世界,然後哭著要爺爺。
“這下好了,孩子醒了,大人吵架每次受罪的都是孩子。”餘雷訕訕的抱起小女孩,“別哭了,別哭了好不好?明天哥哥帶你去見爸爸和媽媽。”
“叔叔,我要爺爺。”小女孩揉著眼睛。
餘雷一時哭笑不得,“我有那麼老嗎?”
晁風沒憋住笑,嗬了一聲,“對餘叔叔,你有那麼老。”又走過去接過小女孩,“孩子給我。”
餘雷想怒吼想打人,“你別笑,你也是叔叔。”
“小妹妹別哭了啊,明天我們買糖。”晁風哄道。
小女孩馬上不哭了,晁風笑笑,這丫頭比某人好哄。
“哥哥,明天我們找爺爺好不好?”
餘雷淩亂,晁風笑意盎然,“好,找爸爸媽媽。”
“寶貝兒,我們差輩了。”餘雷坐在幹草上拉著晁風的褲腳說。
剛才原以為被遺忘在很遠處的葉琅被一聲“寶貝兒”叫了後來,“寶貝兒?”他故意不想袁明的那句我“我愛你,”眼裏的怒火也已經燒不起來,因為沒法回音袁明,至少現在不知道。
晁風假裝哄著孩子不看葉琅也不看袁明,餘雷抱著晁風的一條腿,“是啊,他是我的寶貝兒,我們是倆口子。”
晁風給了餘雷一腳,結果這個厚臉皮還是抱著他不撒手。
葉琅夜雨天被霹靂,不過夜雨天就應該風雷霹靂,但借著火光看,抱著孩子的晁風,抱著晁風的餘雷,他們三個人和諧的真就是一家人,葉琅估計他病了,已經開始出現幻覺了。
“這不會是你們的孩子吧?”葉琅木楞的問。
餘雷的手在葉琅的眼前晃,“別想歪了,這孩子和我們沒關係,我們還沒打算要孩子。”
晁風終於弓起身開始撕餘雷的嘴,而畫麵還是那麼的和諧。
“其實我喜歡你很久了。”袁明再一次鼓起勇氣,本來覺得衝動了,可以死了,但又被眼前的一些人和事,注入了力量。
葉琅的腦子裏一天接受不了這麼多東西,他慢慢的轉身看向袁明的臉,心裏的那點怒火終於還是滅了,“我,我不喜歡男的。”
“沒關係,你知道我喜歡你就可以了。”
葉琅又慢慢的背對袁明,朝向餘雷和晁風,努力岔開剛才的話。
“沒想到你們是那種關係,”他知道這種關係,但活了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見,以前無非戰士們在一起搞笑,現在卻見真的了。
“你有意見?”餘雷黑臉。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想說,我,你們不用擔心,我會替你們保密的。”
餘雷站起身說:“你還是先擔心你自己吧!”扭頭又對晁風說:“孩子已經睡了,該我和野狼守下半夜了,你和袁明睡覺吧。”
後半夜安靜的不得了,隻有餘雷偶爾會打哈切,葉琅則是一副精神百倍的樣子,有時候臉上還有汗水,他怕餘雷問他什麼,然而對方什麼也沒說,要麼閉著眼睛,要麼看著火發呆,偶爾回頭看一眼,眼裏也隻有晁風。
清晨的陽光並不能把昨晚的雨趕走,反而下的更大,就像天漏了一個窟窿,等待著補天,葉琅一整夜都很難熬,袁明也是翻來覆去的睡不著,晨曉時分才入了夢,結果還是個不好的夢,睜開眼時,餘雷和晁風在觀望雨勢,而葉琅在火邊淘來淘去,不安的像個逃學的少年,隻有傍邊的小女孩還睡的香甜,但他們都知道很快她就會醒。
袁明站起身走到火邊剛坐下,葉琅就往旁邊挪了挪,雖然早就料到會被嫌棄,但心裏還是覺得很不舒服,但是這樣更好,至少輕鬆。
“晁風你謝謝。”袁明自己也沒想到會說這句話,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晁風回以笑容,和餘雷圍過去坐下。
“我們必須回村子,在這太久,連長他們肯定會來找。”晁風說。
“就是,本來是來救人的,不是坐在這被救的,所以我們還是要冒雨回去,況且小家夥沒吃東西,這裏什麼也沒有,醒了肯定還會哭。”餘雷說。
“那好吧!我們走。”葉琅說。
“嗯,好。”袁明說。
晁風歎氣,在這樣憋悶下去,餘雷不瘋他也會瘋,其實他估計餘雷已經瘋了。
“那我背小孩,葉琅你和餘雷輪流背袁明。”
“不用,我能走。”袁明立即擺手。
晁風握住袁明搖擺的手,“我知道你能走,但你不能跑,現在外麵雨勢太大,我們又是下山,你認為你能跟上我們嗎?”
袁明沉默,沒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成為拖後腿的,也許以前罵周永斌太多了,所以現在得了報應。
葉琅扔掉手裏的火棍,站起身,“我來背袁明,他是為了我受的傷。”於是立刻蹲下,“上來,我背你。”
餘雷看著晁風癟癟嘴,意思是我不管了。
晁風指著門外,“那你探路,我們跟著你走。”
五個人如西天取經,下山上山備受折磨,因為沒什麼能擋雨的,所以又淋了個通透,可惜了昨晚晾幹的衣服,而且現在還要脫幾件給小女孩蓋上,所以一路走的特別辛苦。樹林的樹枝一劃到身上立即就是一條口子,血就和雨水混合在一起,流的無影無蹤找都找不回來,一路的顛簸讓饑餓的小女孩哭的很沒勁,嘩啦啦的雨聲,也讓她的聲音聽起來像嗚咽,讓人更加煩躁。
但是這裏麵還是有人是心悅的,袁明曾經做過這樣的夢,一個模模糊糊的影子帶著他飛,現在這個影子的輪廓構成了他最想要的人,那麼一切的痛苦都暫時可以放下,安安靜靜的躺著他溫柔的背就好,沒有仇恨沒有喧囂,袁明不自覺的臉搭在了葉琅的脖頸上,溫暖的讓他險些再次進入夢中。
葉琅從背著袁明開始就有種異樣的感覺,不舒服!昨天扶他的時候兩個人有說有笑,還挺自在悠閑,可是心境變了一切都變了,當袁明的臉貼在他脖頸上的時候,他如同被電了一下,這還是一直和他作對,一直給他臉色的袁明嗎?憤怒的他想把袁明甩下去,他寧願他們兩還是競爭對手,是敵人或者仇人,可是他們現在什麼都不在是,父母的死和袁明半毛錢的關係都沒有,讓他恨不起來,而那句“我愛你”更是讓他們不可能是對手是敵人,何況他真的冒死救了自己,是不是真的被救的人都要以身相許,是不是真的父債可以子還?他不知道,心裏亂的理不清歸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