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很豐盛，晁風做的幾乎全是餘雷愛吃的，加上餘雷今晚打贏了，所以分外的高興，不住的往晁風碗裏夾菜。
    陳靜妮吃的很少也很慢，其實她是有話要說，不過現在不是說的時候，並不是因為人多不好意思講，而是他們有一道屏住，把她隔絕在外的屏障，她可以去攪擾，但被飯桌清晰的分割成了楚河漢界，所以她打不破他們設下的結界，所以那句對不起她覺得還可以再等一會兒。
    “妮妮啊！多吃點。”農穀說。
    “嗯，舅舅。”
    賴淼抬眼看了一下陳靜妮，因為被打，所以也吃的很少，傲氣凜人的他，一向桀驁不馴，他不是不知道這樣的自己不好，但就是對那些比自己弱的人沒有好感，所以這是自然而然的傲視群芳，自然而然的藐視對手，這是天性不能怪他，然而今晚的較量，賴淼第一次有了一種被人壓一頭的感覺，雖然對方是兩個人，但這不是輸家的理由，因為在他們那個精英部隊裏，一對多是常事，所以沒有理由，他輸給了一群養豬的，而且輸的徹底輸的丟人，隻能借著五糧液的辣味，燒著自己的腦袋，但還是無力的擺了擺胳膊，估計脫臼了。
    “淼子，你也多吃點。”
    農穀摸著兒子的頭，而眼睛卻一直盯著賴淼，他指導他給他開小灶，因為農穀認為賴淼是個人才，隻是和自己一樣的軸。賴淼雖然沒有以前教的那四個聰明，但霸道之氣由內而外，讓他與一般隻想混幾年的兵截然不同，但後來農穀發現賴淼很驕傲，身手和性格一樣的驕傲，他不是不擔心，怕這個好苗子就這樣送了，所以今天晁風和餘雷聯手教訓賴淼的時候，他才沒去阻攔，他要告訴他，比你優秀的人有很多，多的連養豬場都是。
    “晁風餘雷楊光丫頭，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兵，王牌連一排排長賴淼。”農穀又分別指著他們四個一一給賴淼介紹，“都是我帶的兵，以後不準再打了，僅此今晚一次。”
    晁風和餘雷點點頭，也很友好的向賴淼點頭，“師兄好。”
    賴淼有些詫異，原以為晁風和餘雷贏了他，會對他不屑一顧，但對方卻很友好，友好的點頭，友好的叫自己師兄，他隻好冷冰冰的回了一句，“你們好。”他不是不動容，而是他不會笑，總覺得咧著嘴笑不夠嚴肅很奇怪，所以他習慣了現在這種冷漠的表情，即使對方給他講一個很好笑的笑話，嘴角上揚的弧度也微如毫米，更別說沒人敢給他講笑話，但他有一個埋藏起來的例外，他認為他可以對她笑，不會覺得失態，也不會覺得不夠嚴肅，可惜他從來都沒有機會對她笑。
    “師傅以前您隻介紹了另外四位師兄，這位師兄你可從來沒提過。”丫頭說。
    農穀嗬嗬一笑，“那四位師兄都出息了，這位還在出息當中，所以沒說。”
    丫頭也樂了，“師傅什麼叫出息中？您是故意藏著吧！不讓我們知道，這還有一個厲害的師兄。”
    “的確是這樣，我就是要讓你們不知道他，這樣你們才好動手，才會知道自己的不足，你說是不是呀！淼子。”
    賴淼沒有說話，隻是悶悶的敬了農穀一杯酒。
    餘雷好奇的問：“師傅，您帶的兵都有稱號，您叫什麼呀？”
    農穀毫不遮掩，“霹靂彈。”
    “霹靂彈！”餘雷哈哈的拍著桌子，世界上真有滑稽這種東西。
    晁風看不過餘雷的沒禮貌，使勁在賴淼剛才踢的位置來了一拳，“注意態度。”餘雷疼的青筋暴起臉上緋紅。
    農穀沒有在意餘雷的笑，仍然樂的開懷，“我覺得這個名字很好聽。”
    丫頭說：“師傅您叫霹靂彈，賴淼師兄叫霹靂火，難倒賴淼師兄是您的嫡傳弟子？”
    “什麼嫡傳弟子不嫡傳弟子？在我這都一樣，我巴不得把我一身的本事，全教給每一個來當兵的，不過能力有限，能帶多少算多少吧！以前帶兵的時候，還能多撈幾個好的，比如宋世龍他們，現在不怎麼帶兵了，哎！搞統籌作戰也挺好，不過一有機會一有人才，我絕不放過。”
    “那我們也是人才了？”丫頭說。
    農穀笑笑。
    餘雷更厚臉皮，直接對晁風說：“我就說我是人才，你還不信？”
    “嗯，人中龍鳳快吃飯，這麼多肉都把你嘴堵不上。”
    餘雷馬上朝自己嘴裏塞了一塊肉，嗚嗚的說：“師傅，您這麼厲害，您的師傅是誰？”
    農穀收起笑容，似乎還有一點餘氣未消，但轉眼又和顏悅色，“餘嘯天。”
    餘雷突然不再笑，淩晨剛挨了這個人的打，現在聽這個人的名字背脊還生疼，嘴裏一塊沒嚼碎的肉，嗆得他咳嗽不止。
    晁風立即放下碗筷，像老婦人一樣，給自己的老頭子溫柔的拍著背。
    餘雷放下碗筷喃喃的說：“他有這麼厲害嗎，師傅您不會哄我吧？”餘雷記得，農穀從來沒有來過他家，按理說這是不可能的，哪有逢年過節徒弟不來拜訪師傅的。
    農穀也放下筷子，憶起了往事，“以前剛參軍的時候，師傅還隻是連長，帶兵手段也是狠辣無比，當時他也有個外號叫霹靂雷，他這股雷打在誰頭上誰遭殃，一擊命中死無葬身之地，當時我挨雷挨的最多，也是最害怕他的一個，後來他告訴我，他覺得我是一個好苗子，所以才拚命的練我，當時我很感動，所以就開始拚命的磨煉自己，不過也成了我們那個連的頂雷專業戶，一身的本事也是那個時候他教的，當然你們師傅我天資聰明，後天自學也學了不少，帶兵手段也比他強的多。”
    晁風暗笑，原來臉厚這件事也可以徒弟傳給師傅，再看看餘雷，他正發呆出神，於是晁風明白一笑，他知道餘雷在想他的爸，於是用胳膊輕輕撞了一下他，“別想了，你不是叫雷了嗎？”
    餘雷苦笑，至少還有一個雷字，自己老爸也教過自己打拳，雖然該進的責任全都給了國家，但至少還留了個雷字，餘雷，想想也不錯。
    小建豪突然從碗裏把頭拔出來，想起了什麼似得興奮的說：“四姐夫，你為什麼不和四姐一起坐？”
    晁風不笑了，假裝不知道在說誰，也刻意避開餘雷的眼神，卻無意看到了陳靜妮和賴淼的眼睛，心裏一個苦字說不出來。
    丫頭拉了拉楊光的衣角，“學長，是不是又要打了？”
    楊光往丫頭的嘴裏夾了一塊肉，“多吃飯少說話。”
    丫頭邊吃邊暗笑，這次晁風冤家找上門了，還帶了一個仇家，餘雷有好日子要過了，這狗血劇尼瑪真好看。
    鞠素華輕輕的打了一下弓著背的小建豪，“小孩子不準亂說。”又笑眯眯的對晁風說：“你真的不是妮妮的男。”
    “不是，我們隻是同學。”晁風搶先一步，急忙打斷鞠素華的話，但說完他就覺得失態了，更重要的是陳靜妮的碗掉了。
    餘雷勉強一個笑容，“師娘，您看錯了，賴淼師兄才是陳靜妮的男朋友，是不是呀？陳同學。”
    農穀和鞠素華同一時間看向陳靜妮，就連一直悶著的賴淼也被這句不輕不重的話，敲的心跳加速血脈膨脹，也抬起了酒紅的雙眸。
    陳靜妮覺得好笑，又很委屈很想哭，是自己的原因才讓晁風來養豬的，要不是自己的死纏難打，也許就不會有晁風被關禁閉和被罰的事情，但，應該是他的活該，這算不算報仇了？她強忍著淚水站起身，“晁風你能出來一下嗎？我有話要說。”
    餘雷把晁風按在凳子上，“有什麼話在這說。”
    “閉嘴，”晁風把餘雷的手甩開，和低頭不語的陳靜妮一起走了出去。
    餘雷鼻子裏冒著白煙，丫頭不知死活的給餘雷做了一個皇冠加冕的動作，又扔了一條綠抹布給他。
    餘雷氣的跳了起來，“我去上廁所。”
    “我也去。”賴淼也站了起來，和餘雷一同走了出去。
    丫頭和楊光偷笑，鞠素華一臉迷惑的看著他們古怪的動作和神情，農穀喝了一口酒，對鞠素華說：“年輕人的事情我們不管，隨他們去。”
    走出門的晁風和陳靜妮彼此都很安靜，院子邊有一層厚厚的雪，但雪已經停了，如果明天是個晴天，那麼一天的時間就可以化掉。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晁風首先打破了無邊無際的沉默，這讓陳靜妮有些慌。
    “是我三姐告訴我的，就是陳靜愛，他說是周永標說的，所以，所以我就來了。”
    晁風覺得今天的陳靜妮過分的安靜，身上還帶有一種負罪感。“那你有什麼話就說吧，還有我不怪你，你沒錯。”然後釋然一笑。
    陳靜妮的眼睛閃爍著光芒，倒影的雪光映射在她的臉上，顯得的更加皎潔，好像依舊沒有脫去初中時代的稚嫩，可事實卻是已經拿了身份證的成人，可以大膽的說我愛你，我不愛你。
    “我還是想說對不起，要不是我，你也不會來這。”聲音有些怯怯，但不妨礙說對不起，她隻是怕對方不原諒她，雖然他已經說了我不怪你。
    晁風沒有一笑了然，而是靜靜的看著樹上的積雪，思緒卻回到了初中那個見義勇為的小姑娘身上，敢作敢當不計後果勇往直前。“如果你再多和我做一年的同學，也許你會是我的女朋友。”
    陳靜妮怔住了，內心沒有一絲絲的喜悅，而是更加的後悔和無奈，她也曾想過如果不搬家，如果自己選擇住校，那自己一定能追上他的腳步，一定能和他肩並肩的走，但她沒有，而是把希望寄托在了遙遠未知的未來，她幻想著男女主人公浪漫重逢的樣子，卻從來沒有想過會有這一天，一步錯步步輸，以前的她輸的起，現在的她輸不起。
    餘雷站在最佳視角看的清楚聽的真切，他沒有躲藏起來偷聽，而是站在房簷下正大光明的聽，因為他覺得沒有必要藏起來，反正晁風一定知道他會來，但此刻互訴衷腸的男女主角如電影般，回憶著他們的似水流年，讓他心口一陣絞痛，尤其是最後一句，“你會是我女朋友”讓他險些衝上前去，拿起晁風的手質問：你說什麼！你為什麼又給我帶綠帽子，為什麼要和她好？但他沒有。
    賴淼拖住發瘋的餘雷讓他不要衝動。
    “放手，你他媽的放手。”
    賴淼絲毫不動。
    晁風突然笑了起來，“陪我走走吧！這裏太吵。”
    陳靜妮點點頭，跟著晁風前行的步伐，像個情竇初開的小女孩乖巧懂事。
    “你剛才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隻是追憶從前，”追憶從前的美好時光，“其實剛才那句話我還沒說完，也許你會是我女朋友，但一定會分手。”
    “會分手，會分手，為什麼！為什麼會分手，你怎麼知道？”陳靜妮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他付出了那麼多，難倒還不能為愛情保鮮嗎？
    晁風回頭看了一眼尾隨的餘雷，“因為我始終會遇見他，他一直在等我。”
    “嗬，嗬嗬。”正大光明的告訴自己，就算和你在一起，有一天，當那個人出現我也會出軌，成為名副其實的負心漢，陳靜妮對這荒唐的陳詞接受無能。
    “如果我和你真的在一起，我估計也是因為別人說我們是一對，然後我就照做了，因為初中的我不懂愛情，高中也一樣，大學也一樣，但是現在不一樣，我懂了，因為要一輩子的人出現了，陳靜妮你初中的時候，也許就懂得心跳是什麼感覺了吧，我想是對我吧！”晁風不好意思的學著餘雷撓了一下頭，“而現在我也懂了，我也不願意失去那種感覺，怎麼辦了？”他嗬嗬的笑出了聲。
    陳靜妮“啊”了一聲，她不明白為什麼晁風會反問她。“不知道，我不知道。”她的眼圈紅了，明明對方沒說什麼傷人的話，但還是覺得委屈。
    “我也許知道，”晁風整個人都變得嚴肅起來，他知道陳靜妮更喜歡他冷著臉，因為那樣她才會相信是真的，而如果是餘雷，他必須對他微笑，對方才知道事情可能到了不可挽回的一麵，這是他們的不同，所以他有了不同的選擇。
    “其實你不喜歡我，當時的你隻是崇拜我，轉校後的你把思念變成了喜歡，這是喜歡沒錯，但我一直把你當好朋友，再後來你把我當成了目標，可以完成的目標，但我還是把你當好朋友，也隻能是好朋友，心這種東西沒辦法，選擇了就改不了了。餘雷和你不一樣，我們倆是相互的，他愛我，我愛他，也許這樣說對你是種傷害，但我還是要說，放下你不肯服輸的目標，重新注意你身邊的人，因為發現要比停留要來的好。”
    陳靜妮不想聽這些拒絕的陳詞濫調，失聲痛哭，她付出了，但沒有回報一點都沒有，原來真的會有耕耘之後顆粒無收的結果，原來一切真是自己一廂情願，原來我們隻是好朋友。
    好一陣過後，陳靜妮才哽咽著說：“你為什麼喜歡一個男的？”有些報複的意味在裏麵，可說出口，痛苦的卻是自己。
    晁風回頭望了一眼夜色，“我不知道，大概是因為我的初吻給了他吧！”
    陳靜妮抬起頭，“什麼時候？”眼淚和鼻涕讓她像個無助的小孩。
    “五歲，”晁風露出滿滿幸福和羞澀，即使刻意的隱藏，也還是顯露了出來。
    陳靜妮忽然覺得好笑，論時間沒人家的長，論愛情沒人家堅定，比不過就是比不過，也比不了，突然她覺得自己很渺小，真的很小，她擦幹眼淚微笑，已經可以重新開始了，沒有什麼好糾結的了，不喜歡了現在不喜歡了，一瞬間豁然開朗，一了百了。
    “晁風，我們以後還是朋友嗎？”
    “一直都是，沒有變過。”
    “謝謝，謝謝你。”
    陳靜妮轉身往回走，她知道痛苦一定會伴隨一段時間，哪有那麼容易放下。賴淼這時衝上前，攬著沒擦幹眼淚的陳靜妮緩步漫走。
    

    作者閑話：

    我記得我喜歡過一個初中同學，然後一直喜歡，所以放不下就是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