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轟轟烈烈的首次創業  四、受難記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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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報社經營頗有生氣,金牌欄目看點十足,讀者追捧,發行出彩,報紙供不應求,各行業專刊全麵出擊,氣勢逼人。嘿,我鬆口氣,準備開動漁船,到漁場大肆捕雨了,但漁船剛出港,不巧,暴風雨不請自來。嗯,麻煩像八月十五錢塘江大潮一般,夾風帶雨呼嘯而至,水天一色間,我,就是那個開船小子,劈波斬浪,忽上忽下,眼見每個巨浪恨不得把我直接打到水底……
    第一個浪頭打來,報社上級主管領導提了意見,王牌欄目被拿下!社長順便告之:“雨總,今後不要再給報社添麻煩了。”話題觸及社會道德底線?看看現在報刊網絡公開談論性話題,隻能說咱生不逢時。現在失去王牌欄目,剛建起的讀者群眨眼間土崩瓦解,誘餌沒了,廣告商還會上鉤?歇菜吧。對於徹底失去文字編輯權,我沒有半點思想準備,仿佛一夜回到解放前,好懸沒被頭一個大浪打蒙。
    剛被打得暈頭轉向,第二個浪頭又來勢凶凶,市場山寨行為愈演愈烈。競爭對手跑來釜底抽薪!他們有樣學樣,在報攤放眼望去,家家都在買報送珠寶!靠,心哇涼涼的,後悔一萬遍!珠寶城不會吊在一棵樹上,當然希望繼續擴大客源,當初為什麼沒簽訂獨家條款呢?最少也該簽訂一個半年獨家協議啊。唉,指望發行快速提升的希望,徹底歇,歇菜了……
    還沒來得及吞下苦果,說時遲那時快,第三個浪頭又湧來,競爭對手見《家居專刊》油水足,準進門檻不高,也紛紛在家俱城建起派送渠道,大肆挖掘專刊理事單位和協辦單位,他們憑借本報天然優勢,發行量是我們報紙的N倍,很快對我們形成強大衝擊,原來《家居專刊》是報社最主要的金主,現造血機能被嚴重破壞,惟一穩定的輸血管也被掐斷,局麵岌岌可危。
    福不雙至禍不單行,嘩,第四個浪頭又劈頭衝來,新創三大專刊全線敗北。剛接手報社時,鑒於《家居專刊》在市場大獲全勝,團隊於是乘勝追擊,馬上開辟《房產專刊》、《汽車專刊》和《通訊專刊》,也是權威單位協辦和獨立派送渠道,而且派送量是一水兒的大手筆,不計成本地砸市場。但此一時彼一時,對手早已在三大行業占了製高點,《北晚》房產版、《北青》汽車版、《精品》通訊版在當時赫赫有名,而G表現更是凶猛,他們依靠自身實力、高明戰略和人海戰術,壟斷三大行分類信息,簡直水潑不進。
    盡管我們使出小豬吃奶的力氣往裏拱,卻仍然無法撼動被動局麵,我們專刊的行業地位尷尬,屬於尾隨者,想吃肉?對不起,隻能揀漏吃渣。麵對危局,我沒有統領全盤的經驗,也不是天生帥才,傻瓜似的一把抓大事小情,根本分不出精力研判各專刊編輯和發行工作,沒特色如何競爭?唉,全是紮手問題。
    那時我心高氣傲,目空一切,在新創專刊時,明知往大海裏撒鹽,對三個專刊平均使力是下策,但我嫌集中力量做一個成一個保一個專刊的策略發展太慢,以為簡單複製《家居專刊》的經驗就能從一個成功走向另一個成功,嗯,天真的可怕。再加上身背巨壓力,寄希望專刊速成,懷有廣種薄收的思想和僥幸心理,結果三個專刊半年之內虧損大幾十萬。停辦止血?MD,那前期投入認栽了?員工士氣怎麼辦?市場反饋如何應對?
    第一時間我打消了壯士斷腕的想法,但不變又不行。思前想後,為了將停辦專刊事件對報社的震動減到最低程度,決定隻適當收縮戰線,全力保留《房產專刊》和《汽車專刊》,因為G公司在通訊廣告領域簡直就是擎天柱和威震天,咱最好跟巨無霸離遠點。事後想起,這等做法基本屬於揚湯止沸。
    專刊問題還沒解決,第五個浪頭更是凶猛襲來,不開花結果的客戶已然致命,補上一槍的是人心思動的廣告隊伍。能入我眼的廣告員大都非泛泛之輩,人家眼睛雪亮,從接手經營權開始,幾大金牌欄目曇花一現,編輯力量沒本質提升,早被《精品》等對手領先N條街;發行沒新方案刺激,銷量日漸萎縮;引以為傲的《家居專刊》正被全麵克隆,遲早也要完蛋。而新創專刊已經被對手打得沒了脾氣,一死兩傷龜縮一角。不用言表,悲觀情緒油然滋生。
    小道消息不脛而走:“喂,據說他們資金不足了,維繼夠嗆啊……”、“可不是嘛,聽說同行幾家報紙還想聯手做掉我們呢。”、“本來談廣告就是費牛勁的事,現在可好,提成25%不變!聽說倆月前的工資還要緩發,叫我們怎麼做?”不怪大家發牢騷傳小話,他們出門談業務根本搶不過幾大報。雪上加霜,一些廣告公司趁火打劫,以利誘之,不斷蠶食隊伍骨幹,人心惶惶,兩個月後,今天兩人遞交辭職報告,明天三人打起行囊,想籠住隊伍?一沒錢袋二沒前途,我如何籠得住?而在危難局麵下,堅守陣地的廣告團隊又在能力和客戶資源等方麵暴露很多不足,打不起硬仗。
    還沒等我靜下心來想出路,第六個浪頭排山倒海般撲來,捏著費用支出表的手在微微發顫,腦門子上的汗珠都能滴落到賬單上,咱真有點托不住這張重似千斤的薄紙了。每月的印費、房租水電、辦公費、人工……一大串支出項目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每項開支後麵都捆綁若幹個零!賬上資金跟飛流直下三千尺似的,根本連閘門都關不住。唉,這才經營報社幾個月啊,望著一水兒是零的銀行對賬單,手哆嗦得更厲害,全MD是我血汗錢啊,怎麼說沒就沒了呢?
    但腦門汗珠還沒擦淨,第七個浪頭泰山壓頂般呼嘯而至,4A廣告公司支持力度遠不容樂觀。他們雖跟我熟,但報紙以前給外商客戶的印象實在不妙,廣告公司也要找推介媒體的恰當機會,而客戶出於謹慎或費用等考慮,至少要對原來沒投過的媒介考察半年時間。自從出現送珠寶的山寨版後,報紙銷量逐期遞減,如何給客戶交代?
    那時我根本不懂投資五大原則和資金風險管理等理論,說白了,就是一個傻創業的白丁莽夫。眼看大廈將傾,仰仗不服輸的勁頭,我要跟市場玩命!首先自己打起精神,每天高強度工作16小時,從周一忙到周一,號稱“716”鐵人!不為別的,隻希望憑一己之力推動報社發展:找鐵磁客戶談合作,期待大力幫襯;找業務骨幹談心裏話,希望重振銳氣;找社長談編輯思路,期盼再做支持,找合作夥伴談未來,巴望更多墊資,找G公司談包版,尋求巨人幫助……隻要有一線生機,我不會放棄!
    對,其次還要傾其所有,采取極端的搏命策略!MD,我狠勁上來了,賒賬欠債應對危機!原來跟一家印刷廠簽訂合同,每月結算,自從現金流不暢以後,我提出改季度結,但遭印廠拒絕。靠,這不逼良為娼嗎?雖然我有商業誠信,答應客戶之事必辦,但人到命懸一線之際,還講什麼信用?咱又不是啥聖人。剛開始也不想欠債,隻不過想利用別人資金幫忙扛住市場壓力,我好騰出手去打拚,搏個鹹魚翻身的機會。唉,真把失信、創業、欠債這些事想簡單了。嗯,我好單純。
    於是我對一家私人印廠口吐蓮花:“牟總,最後我再說一句,我們報社是京城三大都市報紙之一,辦公又在長安街上,五大媒體創新舉措皆出自團隊之手,在市場拓展上我們可謂要風有風,要雨有雨,這些軟硬實力大家有目共睹,後付款還有啥可擔心的?我以自己信用作擔保,您盡管放心啦。”
    “……雨總,我們初次合作,按照印廠規矩應該是現款現貨,但出於對您和報社的信任,好,我也是個痛快人,兩期報一結算。”
    好嘛,打這家印廠開始,剛欠下30萬印刷費,廠子開始結算時我馬上找理由毀約,然後耍賴拖住廠子。接著再換到另外一家印廠繼續印,印上幾期又趕緊跑路。最後發展到我到紙行買紙,再送到印廠印刷,其結果又是拖欠紙行貨款。剛開始欠錢還有些糾結擔心,但所謂債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咬,內心也不再掙紮,MD,老子橫豎豁出去了!不為別的,發行量和現金流必須優先保證,先穩住市場形象和人心再說。
    至於還債?一旦老子有機會翻身,一個子也不少你們的,現在公司不是還沒倒嘛,不是還在經營報社嘛,哪家印廠膽敢跑到報社鬧事?小心我給丫曝光!但沒想到才換了幾家印廠,那外債跟隆胸效果都能PK一把!靠,報紙形象一旦上去了就別想再下來,瞧這大牌裝得,好似萬箭穿心,痛苦至極。
    光有印廠幫忙扛壓力遠遠不夠,還必須解決現金流短缺問題。現在,團隊分工明確,有人負責擋債,而我專攻廣開財源。鑒於編輯、廣告和發行現狀,我們連夜開會,絞盡腦汁,危急中又想到圍魏救趙的招數。
    團隊一位高手跟一個家俱城談合作,拿報紙版麵換他們的銷售展位,然後再拿廣告去換意大利某家具品牌的分銷代理權,一路有朋友照應,思路執行順利。接著急聘4個銷售員,粗略培訓,兩班倒,店麵就此開張。當時意大利家具在京城倍受追捧,一張床20000,一套四人餐桌椅10000,一把休閑椅3000,暴利?對。我不敢追暴利,也根本不管培育市場那檔事兒,隻要有錢賺就甩,但因為剛開業,回款並不多,可每張大團結都是救命錢,珍貴異常。眼下這副情景像溫水煮青蛙?事後回憶,MD,太像了。
    眼看報社所有人都在嗷嗷待哺,再支不出工資、提成、房租、管理費和印費,就要立馬卷鋪蓋卷滾蛋。眼前的苦境,讓我進退兩難,看得到的是已經賠進去的身價、事業、聲譽和團隊,看不到的是創業失敗的後果,不能想。再不自我拯救,不僅前麵賠掉的本錢撈不回來,而且未來都可能一並輸掉。
    我是輕易服輸之人?歇菜吧。通宵盤算後,腦海裏浮現出一個石破天驚的決定,MD,把房子車子全押到賭台上,跟市場這個大莊家再做生死一搏!老子做了不悔,悔了不做!認命了。那時京城房價平穩,恨不得年年波瀾不驚,況且我是貸款新房,沒啥升值空間可言。再加上沒空待價而沽,唉,隻能壓價甩賣,好似割肉?我似乎不太心疼,因為所有關注度全在事業上,而重壓下人的思維屬瘋癲狀態,非正常理性思維。對,那感覺好像賣的不是自己房子,忘記割肉疼痛感!當時隻有一個念頭在腦海回蕩:“籌錢!籌錢!籌錢!籌錢!籌錢!籌錢……籌錢救報社要緊!”就像一賭徒在賭場裏激戰正酣,他為了翻本,神馬都是浮雲,眼前的錢還叫錢嗎?靠,還想叫他乖乖收手回家,可能嗎?
    雖然賣房賣車所得資金初步緩解了壓力,但前麵拖欠的虧空太太,日子仍然過得緊巴巴的。漁船頂風破浪,左支右撐咬牙穿越七個浪頭,容不得喘半口氣,第八個驚濤駭浪迎麵撲來,投資方觀察大半年,發現新聞編輯權始終無法掌控,這問題比天大,於是無情中止談判。我永遠不會忘記那天的毀約談判,那個中年男人無恥的嘴臉、滿口黃牙和噴出來的吐沫星子!被人趕出來後,心拔涼拔涼:“拿到手的錢才是錢,到賬的投資才是真投資!錢沒到賬,我就以為是自己的了,這還是我的腦子嗎?當初要沒他忽悠,我能痛快承包報社?沒他忽悠,我能跑到長安街擺闊氣?唉,別瞎扯一年前的遙遠事情啦,眼下難關如何度過?
    經營持續惡化,敗相顯露。危難中遇見貴人否?MD,沒,現在我就是跪人!人在資本麵前是脆弱的,剛劃拉點廣告費,還沒在賬上趴三分鍾,就跑光了。更可怕的是不知不覺我竟然欠下近百萬外債!還想再找印廠?難,印刷圈裏對我們賴賬行為早已風傳,於是後麵的印廠提出:“印刷可以,現款現貨,否則免談。”好說歹說,有家印刷廠勉強接下業務,支付一半印費便能提走報紙,剛湊足這期印費,但轉眼又到上繳社裏工資和管理費的日子,不是本月薪水,而是上個月的。錢呢?靠,我也不知道錢在哪兒啊……全是資金窟窿!
    終於……終於,致命的第九個浪頭,遠看似一座波浪山,聲勢駭人,風馳電掣洶湧奔來,TMD年關,年關來了,年關猛如虎啊,老賬說什麼也要還掉,這不,印廠催債電話此起彼伏,按都按不住。剛開始人家客客氣氣,最近幾天已是上門討債,要再不還錢,往後的景象……
    在倒計時的幾個晚上,辦公室靜的可怕,哥幾個大眼瞪小眼,精神上的摧殘比肉體上的折磨來得更恐怖,氣勢豪雲不害怕?盡扯淡。麵對最後累加形成的120萬外債,大家一語皆無,隻剩悶頭抽煙的力氣,還能說什麼?還想說什麼?現在是要錢沒錢,要人沒人,要資源沒資源,山窮水盡,嗯,一頭黔驢。半個月後,我,這個時代弄潮兒,終於被錢塘江奔騰不息的浪潮拍到水底!
    馬社長為人不錯,看我支撐不住危局,於是和另外一家大機構談合作,也算解了報社生存的燃眉之急。買家頗具實力,資源廣泛,非草根可比擬。人在資本麵前是渺小無力的,報社自然要和大機構合作,人家也要求生存謀發展,怨不得任何人。而我,回天乏術,縱然有些手段,可渾身是鐵又能撚幾根釘?
    失敗的起因當然是自己的欲望、無知、輕信人言、驕狂和盲目自信,不懂投資和現金風險管理,當然還有自身資金匱乏和無奈的環境。我沒搞清楚創業的水有多深,自己創業的道行有多高,倉促上馬,導致一敗塗地。多年以後,我曾平靜回憶當初那個投資方,不能怪人家,為自己利益著想有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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