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泛白，姚璨渾渾噩噩地睜開雙眼。掐算下時間，，應該是淺淺睡了一個小時。
    整整一夜，鄭宇航都沒有回家，也沒有半點兒消息。
    和姚璨料想得差不多，他真的是打算破罐子破摔了。
    姚璨懶得去回想鄭宇航出軌前的種種征兆，在姚璨心裏，鄭宇航和她今時今日搞到這種結果，多少有些在她預料之中，隻不過，她還沒有做好他出軌的準備，也根本猜不到造成他們最後分崩離析的最後一根稻草，竟然就這麼招搖地落到了她的頭上，到處都是目擊者，到處都是比她更知情的人。此時此刻，應該是羞愧多過於傷心。
    姚璨頂著千金重的腦袋去樓下吃了份早餐，掛著熊貓眼去單位處理幾件尚未完成的工作。
    她沒有像任何影視劇裏表演的那樣頹廢痛苦無暇工作，也根本沒必要，她安安心心地料理好每一個領導交辦的工作，中午照舊跟同事們去樓下的飯店拚單買精美的食物沒人能看出她昨晚經曆了怎樣的輾轉。下班後，偌大的辦公室隻剩下了姚璨一個人，她從包裏掏出給科室裏其他三個女孩兒準備的告別禮物，輕輕放在她們的桌上。她很喜歡這個集體，四個畢業不久的女孩兒組成的新鮮科室，每一個角落都洋溢著擋不住的青春氣息。
    可惜，她就要當第一個出走的人了。
    辭職信一個月之前就已經交給經理了，她遲遲拖慢手裏剩餘的工作不肯完成，就是因著心裏對這份工作的不舍得。有很長一段時間，這份薪酬不高卻又忙到不行的工作是她覺得孤單空虛時唯一的寄托。
    所以，從某種角度上說，很早之前，這種高密集度的工作就已經不能填補她內心空掉的那部分了。因此，她準備辭職，在沒告訴鄭宇航的情況下。
    姚璨想，到底她和鄭宇航之間，是誰更想離開誰。
    最後，姚璨敲開經理辦公室的門，做最後的道別。
    眼前四十多歲的年輕女強人正端坐在辦公桌後看資料，見姚璨進來，忙招呼她坐。
    “經理，我就不坐了，我來，是想跟你說聲再見。”姚璨把事先準備好的禮物放在經理桌上，心裏酸得很。
    “東西收拾好了麼？”經理沒有看禮物，徑直走到姚璨身邊，拉著她冰冷的手。
    姚璨點頭：“收拾好了……經理，我實在是沒勇氣跟同事們說再見，所以……”
    “我明白。”
    “嗯，那經理，我就走了，今後，希望你事業蒸蒸日上，永遠這麼年輕漂亮。”姚璨已經快哭了。
    “走吧，我送你回家。”
    就這樣，姚璨抱著自己一箱小小的辦公用品回了家，這就是她畢業到現在的第一份工作，就這樣草草結束了，還沒來得及貢獻出全部熱血。
    家裏依舊冷清，不對，是比她早晨離開前更冷清了，姚璨覺得哪裏不對，仔細一看，原來，原本屬於鄭宇航的東西統統不見了。鞋子、衣服、洗漱用具，都隻剩下姚璨一個人的，空房的房間一下成了單身宿舍，半點兒他曾經生活的影子都沒有，連兩個人的合影都隻剩下姚璨一個人傻乎乎的笑臉。
    姚璨一下就聽見了巨大的耳鳴聲，她咬著嘴唇，感受著悲涼的情緒從四麵八方，絲絲蔓蔓地將她緊緊纏繞。
    “你可真行！”姚璨默念，終於忍不住給鄭宇航打去電話，第一遍被按掉，第二遍又被按掉，直到姚璨手腳冰涼聽著自己咽口水的聲音都異常刺耳之後，對方才遲遲傳來一聲“喂”。
    這一聲，屬於一個女人。
    “他呢？”姚璨一愣，隨後毫不客氣地問。
    “你想說什麼，我可以轉達。”電話裏的女人不肯讓步。
    “你能轉達個屁，他呢？”姚璨。
    “你家裏，他的東西都是我幫著收拾的，我有什麼是不能幫他代辦的？”那個女人。
    姚璨突然哽住，有種懶得再糾纏下去的感覺。她覺得自己特別可笑，明明自己有理，卻偏偏一副有理說不出的笨嘴拙舌的樣子。
    “這樣吧，你下樓一趟，我現在過去找你，我準備當麵跟你說些事情。”
    姚璨看看桌上那把原來屬於鄭宇航的家門鑰匙，猶豫片刻，隨即下了樓。
    兩個人在快餐店裏相對而坐。姚璨的目光如同銳利的刀，狠狠地盯著對麵的那個女人。
    就是她，那個第三者。她就是那個跟鄭宇航一起落水的女人，就是照片上，被鄭宇航緊緊摟在懷裏的女人。
    姚璨本想了一堆惡毒的咒罵，話到嘴邊，竟成了沉默。她就那麼肆無忌憚地觀察著對方，心裏暗自拿她跟自己做著比較。
    真看不出對方到底哪裏比自己強，倒是對方的眼睛，閃著晶瑩碧波般的光芒，清純的眼神讓人猜不出她竟是喜歡橫刀奪愛的那種類型。
    “我叫高瑩。”那女人很客氣地跟姚璨打了聲招呼。
    姚璨的目光一直冷冰冰地落在對麵女人的臉上，想到昨天撞見的一幕，想到她和鄭宇航淩亂的衣衫，她裸露的皮膚，還有他們背著她可能做的一切，兩個裸露相擁的身體，姚璨就覺得胃裏一陣翻江倒海，惡心到了極點。
    “我不管你現在怎麼想我，但是我必須說，你和鄭宇航分手，隻是早晚得事情。”高瑩安靜地道來，她眼睛微微彎起，笑與不笑時都掛著盈盈笑意。
    高瑩十分自信，眸子裏閃耀著明媚的光。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呢？誰給你的自信？”姚璨冷冷嗤了一聲，但心裏卻不由自主抽動一下。姚璨覺得可笑，又很可悲，她知道接下來，自己心裏最痛最竭力隱藏的秘密，終於還是要被人拿來當話題說了。
    那個即將揭開她傷疤的，竟然還是眼前搶了他男人的壞女人。
    “你愛聽不愛聽不重要，因為我要說的都是事實，你躲避也沒用。”高瑩淡淡笑意蕩開，緩緩開口。
    本該理直氣壯的姚璨，偏偏落了下風，隻有豎起耳朵聽著的份兒。
    “你就當給鄭宇航留個麵子吧，有些話還是心知肚明就好。”姚璨。
    “謝謝你還給他留著臉麵，事情到了這一步你還沒主動放棄鄭宇航，難怪他曾經那麼愛你，可惜……”高瑩話鋒一轉，連眼神也跟著淩厲起來，“你們再怎麼相愛，也治不好他的病。”
    傷疤還是被揭開了，快速的，毫無防備的。
    “沒說錯，你們已經有兩年沒有性愛了吧，你那麼年輕，那麼美好，卻能忍受那麼久的孤獨，你是怎麼做到的？”
    高瑩的臉開始變得洋洋得意，幸災樂禍。
    “一個男人，跟你朝夕相處，同床共枕，整夜整夜的把你摟在懷裏，可以親你吻你，卻偏偏不能滿足你，你和鄭宇航還糾纏個什麼勁兒呢？你怎麼忍受的呢？就因為你愛他？愛能包容一切，包括性無能？”高瑩高高地挑起了眉毛。
    這，就是姚璨的秘密，兩年多的隱痛，卻無人能說。回憶倒退，六百多個日夜，滿是矛盾和煎熬。
    起初兩個人還算可以，隻是鄭宇航狀態時好時壞，大多數時候，兩個人隻能竹籃打水。
    姚璨不停地盤問鄭宇航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會落下這樣的毛病，可他太愛麵子，被姚璨這樣問過幾次之後就失去了耐心，大發雷霆，直到後來才哭著對姚璨說，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學習工作壓力稍微一大就不行了，他也很痛苦，他恨自己是個廢人！
    姚璨偷偷帶著鄭宇航去看醫生，奇怪的是，連醫生都束手無策，因為鄭宇航沒有生理缺陷，最後，大夫隻交代要他放鬆心情，不要太有壓力，用心理戰勝生理。
    姚璨偷偷哭過，可她又不想因為這種事情跟鄭宇航分手，於是兩個人都死守著這個秘密，依舊是別人眼裏甜蜜般配的一對兒。
    所以，姚璨知道，即使沒有高瑩，兩個人也很難走到最後。隻是她沒想到，已經是這幅模樣的鄭宇航，竟然還會想著去亂搞的男女關係，他在圖什麼？尋求刺激？用這種方式拯救自己的身體？
    “你跟他在一起圖什麼？總不會是你們在一起的時候他一下就好用了吧？”姚璨開口道，心裏滿是蔑視。
    “除了那方麵他不在行，鄭宇航其實是個滿身優點的人，這些都是我需要的。他在我身邊不會有壓力，不會覺得愧對於我，他隻需要做他擅長的事情就行，可他在你身邊，覺得有壓力，覺得對不起你，越是想方設法的彌補你越是出問題。這樣的感情已經沒有質量了，如果你們的愛情真的牢不可破，就絕不會是這樣的結果。”高瑩異常鎮靜地說著，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
    “沒見過你這麼囂張的第三者，我也理解不了你這個人心理活動，一個王八，一個綠豆，絕配！”姚璨的輕描淡寫裏滿是恨意。
    “你就這點兒本事了，除了罵我出氣，你還真是一點兒便宜沒占到，算了，你也挺可憐的，我還有事兒得走了，該說的都說了，以後願意怎麼做隨你的便吧。”
    高瑩說完，跨進路邊停著的一輛一直沒熄火的越野車裏，嗖的一下鑽進滾滾車流中。
    姚璨的目光掃著街道上來往的車和人，陷入莫大的孤獨之中。來到這座城市這麼久，她第一次感到如此的無助和不知所措。
    周圍霓虹閃爍，她就是這喧鬧背後一個落單的靈魂，無處可去。
    姚璨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挨回的家，打開房門，依舊是滿眼的冷清。
    空蕩的房間裝滿壓抑的空氣，凝重而寂靜。姚璨覺得心頭異常發堵，忙打開窗，讓空氣灌進房間。再晚一秒，她就快要窒息而亡了。
    姚璨忽然想起她和鄭宇航有共同存款，雖說隻有區區五萬，可對於剛畢業沒多久的她來說，也算是一筆天文數字了。她忙打開放卡的抽屜，心髒又是一陣抽搐，卡竟然也被拿走了！
    手機突然傳來信息提示，卡上的錢被全部提走，隻剩餘額二十元。
    五雷轟頂！
    “不能吧！鄭宇航你和高瑩都不是人！”姚璨氣得腦袋快要炸裂，原本對鄭宇航的那些留戀頃刻全無！人家已經把事情做到了這個地步，毫無人情可言，她竟然還自作多情的在這兒瞎感慨物是人非！姚璨趕緊給鄭宇航打去電話，不接，發微信，鄭宇航竟然已經把她給刪除了。
    “去你媽的你個性無能！你渾身上下裏裏外外沒一個地方像個男人！”姚璨對著空氣破口大罵，手腳冰涼，悲從中來。
    自己真是太失敗了，太失敗了！
    奔波了那麼久，終究還是兩手空空。無論是愛情，還是金錢。
    姚璨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睡著的，睡著之前，她用手機把鄭宇航背叛她的那些照片都拍了進去，然後……她發了一條朋友圈，三張照片，每一張都是鄭宇航摟著別的女人癡笑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