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丹蕾也在同時間看到了戴安。她頓時激動得不得了，是人類！人類還沒有滅絕！太好了。與之相比，戴安騎著的獅鷲獸倒反沒有引起她的注意。
    “救救我！”大聲求救，頓了一下，連忙改口，“HELP！”
    戴安皺眉。這是東區人類的長相，可是看穿著卻不像東區的人。尤其異常的是，她沒有任何防具居然也能進入沉默森林的腹地。
    野狗們就沒那麼輕鬆了，獅鷲的氣息穩穩地壓著它們，野狗喉嚨裏發出嗚嚕嚕的威脅聲。獅鷲一尾巴甩出去，原本服帖的毛刺像狼牙棒般叉開，碰的一聲把一頭野狗掃了出去。野狗狠狠地撞在一棵樹幹上。
    那野狗滑到地上，一咕嚕爬起，嗷嗚叫著夾著尾巴就跑了。其餘野狗自知形勢不對，也灰溜溜地離開。
    蘇丹蕾的危機解除，心髒還咚咚地劇跳著，危機感才逐漸地回籠到身體中，四肢發軟地滑倒在地。
    “你是怎麼進入沉默森林的？”戴安問，“東區和我們有協議，不會進入沉默森林。”
    語言相通！蘇丹蕾感覺像是中了彩票一般慶幸。原本看著對方棕發藍眼，還以為對方不會普通話。至於東區和協議，以後可以慢慢了解。
    “我也不知道怎麼進來的。”蘇丹蕾連忙回答，“醒過來就在了，這麼危險的地方，是個人都不會自己一個人來的。”
    獅鷲走到麵前，戴安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請問，能夠把我帶走嗎？我可以勞動償還，洗衣拖地做飯做菜，我都很拿手。”蘇丹蕾連忙說道，在陌生地方想要好好生存，最根本的事就是要找到一份工作。
    戴安聽到這要求就傻眼了。東區的人類對於血族是又恨又怕，血族與人類的關係就相當於老虎和兔子之間的關係。以他有限的年紀所見識到的，還從未見過人類自願跟血族走的，難道不是應該哭著喊著說雅蠛蝶嗎？
    真是個奇怪的人類，還是先帶回去詢問吧。這麼想著，戴安說道：“上來。”
    蘇丹蕾大喜過望，終於放下忐忑的心情，伸出手等待對方把她拉上去。誰知道獅鷲低下頭，用柱子大的鳥喙啄起她的腰。她整個腰部都被含在鳥嘴裏，濕漉漉又滑膩膩，幾乎以為要被這隻鳥獸給腰斬了，幸好獅鷲一回頭把她放在了背上，助跑兩步就騰躍上空。
    獅鷲的翅膀有力地扇動，破開樹冠層乘上了上升氣流，直飛到高空中。
    撲麵經過的風格外刺骨，蘇丹蕾抱著自己瑟瑟發抖，戴安解下背上的披風，直接把她包成粽子一樣。
    “謝謝。”蘇丹蕾說。
    戴安冷著臉，沒有回答。
    “我叫做蘇丹蕾，請問要怎麼稱呼您？”
    “你沒有必要知道。”
    蘇丹蕾便不好再接話了，如果惹人討厭可能會被丟下去。
    她隻好低頭打量這個世界，越看越是心驚。她所認知的世界，絕大多數地麵都被水泥或瀝青所封閉，隻有綠化帶和小區綠化會有寥寥的綠意。所能見到的最為茂密的叢林也就是城市周邊的所謂濕地公園了。
    而在雲層下方，是一望無際的墨綠與紫紅交雜的林海，水汽從森林中蒸騰而出形成絲絲縷縷的霧氣，風呼呼地刮過，森林頂層便出現了麥浪一般的起伏。一道翡翠綠的寬闊河流將森林一分為二，一直奔湧到一道落崖之前，形成懸索般的壯觀瀑布。
    在蘇丹蕾關注著下方森林的同時，戴安也在不動聲色地觀察著這個人類。以他兩百歲的有限經曆來看，所有的人類都帶著天然的食物香氣，如果不是受到先王設立的世俗規約的限製，恐怕會有很多血族離開城堡，進入人類社會中覓食。畢竟人血對於血族的誘惑，不啻於鮮美的小羚羊對於獅子的誘惑。棱鏡堡中的美食家把世間食物分為四大等級，人類的鮮血被列為A等中的A等。可是眼前這個人類，身上除了巨蚯蚓和綠腹蟒的腥味，沒有一點食物香氣。
    獅鷲載著兩人飛過落崖，對麵是一座高聳入雲的懸壁，其間猶如被神劍劈開一般，有一道從頂至底的石隙。獅鷲稍微側身翻轉，從石隙中一穿而過。這一側身讓差點摔下背去，戴安及時抓住她領口，穩穩地放回麵前。
    “謝謝。”蘇丹蕾驚魂未定地道謝著，心底暗自驚異於對方的力氣，明明看起來很瘦削的一個人，單手就舉重若輕地把她給拉回來了。
    穿過石隙，眼前突然一片開闊，低矮的草原上散布著盤絲帶般的溪流，最終都彙聚到一片平靜的湖泊中。湖泊的另一邊是一座龐大的古堡，城牆寬闊得猶如一座真正的城市。
    獅鷲在城牆外就開始漸漸收攏翅膀，從一座像是室內體育館的建築物頂部落了進去。
    剛一進去，嘈雜的聲音便充斥了的耳蝸，各種鳥叫犬吠狼鳴回蕩在整個半封閉的空間中。蘇丹蕾逐漸適應了突然暗下來的光線，然後看到這個“室內體育館”其實就是個超大型的鳥籠子，到處都豎立著柱子，架著房梁粗的橫杆。這些橫杆都是鳥獸的歇腳處。而四圍的牆壁房簷上，還有燕子窩形狀的巨大鳥巢。許多巨型鳥獸從燕子窩中探出頭來，嘰喳嗷嗚的交談聲不絕於耳。
    蘇丹蕾就像劉姥姥進了大觀園，直到戴安把她拖下鳥背，都還在瞠目結舌之中。現在的人類不用飛機也不用汽車，都改騎鳥了，不知道是太過先進還是曆史的倒退。
    “跟上。”戴安說。
    “好的。”蘇丹蕾連忙跟上。一邊跑一邊把身上的披風解下，“您的披風。”
    戴安回頭看了一眼，隻見蘇丹蕾的襯衫灰得看不出原色，深一道淺一道的灑著蚯蚓血和蝮蛇血。雖然沒有汗味，但對於有點潔癖的血族來說還是有相當的挑戰。
    “你留著吧。”戴安說。人類的速度還是一如既往的慢，戴安心裏吐槽著放慢了腳步。
    離開鳥巢，蘇丹蕾一直跟到一排藍色屋頂的倉庫前，身上都出了薄汗。戴安把倉庫門推開之後，隻見裏麵光線昏暗，看不清儲存了什麼東西。
    戴安說：“你先在裏麵等著。”
    蘇丹蕾趕緊不失時機地自我推薦：“請問有什麼事情可以讓我做嗎？我很多雜務都拿手，做飯做菜洗衣拖地…啊，洗鳥也很拿手。”
    “不需要。”戴安簡單粗暴地回答，一把將他推進倉庫裏。
    戴安的力氣不是一個普通人類能夠承受的，蘇丹蕾連滾帶滑地摔了進去。掙紮著爬起來衝向門口，然而門口已經被關閉了，還能聽到正在上鎖的聲音。
    蘇丹蕾剛想捶門，又默默地收回了拳頭，大聲向門外問：“請問我需要等多久？”
    戴安一愣，看了看天色，距離開飯還有一段時間，“半個小時吧。”
    還好計時方法沒有改變，蘇丹蕾想，而且也沒有把武器收走。她默默地握緊了一直沒離手的唐刀，努力地讓自己冷靜下來，轉過身要看清楚這間究竟是什麼樣的倉庫。但這回頭一看，立時嚇得她倒退兩步，咣的一聲撞在門口上。
    倉庫裏排著滿滿的雙層架床，一眼看去大概有三四百個鋪位，下層的每個鋪位上都直挺挺地坐著一具栩栩如生的人偶。擁擠的空間裏安靜得落針可聞。
    這是什麼詭異的愛好？
    蘇丹蕾握緊了手中的唐刀，緩慢地靠近了其中一個少女人偶。越靠近越覺得像真人，直到她注意到人偶胸口輕微地起伏。
    “你好？”蘇丹蕾輕聲問道。
    沒有人回答她。
    蘇丹蕾伸出手指，試探地去觸摸人偶的手——是真的人，溫暖的，充滿血肉感的。驚住了，推向對方的肩膀，少女隻是晃了晃，然後重心不穩地傾倒了下去。嚇得彈了回去，扭頭一看，倉庫裏數百個凝固的人類，仍然直挺挺地坐著。而那倒在床上的少女，仿佛是打開了機關，費力地掙紮著從床上坐起，恢複了原來的姿勢。
    一股寒意從她的心底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