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桂又隨口跟韓輕閑談了幾句，陳桂不愧為在禦前伺候多年的大太監總管，能與這脾氣陰晴不定的韓輕談笑自如的人都不是俗類。
    陳桂與韓輕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話，渾然忘記謝韞容一般，謝韞容腿站得發麻，心中叫苦，卻是絲毫不敢露出鬆懈之態。直到韓輕忽然問道“今年及第的考生們可有特別之處”時，謝韞容才終於說上話。
    他連忙答道：“狀元周連潮出身尋常，家境貧苦，倒是沒什麼特別值得一說的地方。進士之中，倒是有位特別的。他乃是鬱廉丞相的公子鬱藍璘，他不受蔭補堅持參加科考中了進士。”謝韞容對周連潮簡略概過，亦對鬱藍璘帶著幾分酸味。他提起周連潮那個壓他一頭的名字便不大痛快，鬱藍璘又是富貴門中的人，他再說下去也說不出什麼好話。
    韓輕看了他一會兒，謝韞容不知他這眼神是什麼意思，手心裏全都是汗。他不敢看韓輕的眼睛，卻又不得不看，隻得小心打量他。韓輕眸子裏流露出一種奇異的色彩，嘴角慢慢揚起一個笑容，“我想起了，是那個少年。”韓輕眼中並未映入謝韞容，仿佛在自說自話一般。
    謝韞容不解其意，便問道：“殿下認識周連潮？”
    “不，是鬱藍璘。”韓輕側過臉，低首看著茶盞，他黑發如瀑，垂下微微掩住眼睛，“三年前他曾到過本王在謝城的府邸。這人昔日全憑一腔俠義走天涯，誤打誤撞到了本王府中，想來是打算找本王不痛快…”他想到此處，腦海中漸漸浮現出另一人的影子，沒有再繼續往下說。
    三年過去，他還記得那個叫阮懷昭的人。
    那是個很特別的人，有才能卻整日藏藏掖掖裝成個世俗小人，可他小人做得也不夠徹底，連隨口許個諾言這樣的事也辦不到。成亦不成，頹亦不頹的，滿身沾滿了敗絮，偏偏又漏出些金玉。這樣古怪的人，的確令人很難忘記。
    甘居人下，以退為進，這不是尋常人會做的事。韓輕便是瞧上他的這點心思，有意將此人留在身邊好好琢磨琢磨，說不定能成些事。在人落魄之時若對他雪中送炭，這份恩情便是終身的。誰知他那樣不識抬舉，什麼都不能打動他。
    好死不死的，偏偏韓輕又想起那日阮懷昭趴在鬱藍璘身上的場麵。
    以及此人的種，種，劣，跡。
    韓輕的笑容變得冰冷。
    謝韞容哪裏知道阮懷昭的事，還以為韓輕是不喜那鬱藍璘，想著自己跟他在這一點上看來是不謀而合了，當即底氣十足，聲音也大了幾分：“沒想到鬱藍璘昔日這樣頑劣，他不專心讀書，卻跑去謝城遊玩。這樣的人怎麼考取功名的呢？再說他分明能受蔭補，卻堅持要參加科舉，也不知他與鬱丞相心底是個什麼打算？而今皇上卻很是讚賞他，平步青雲不爭早晚。大概他是想同其父一起攬權於朝堂罷。”
    韓輕未聽進去他這番闊論。他起身，陳桂趕忙上前迎著。
    “今日天氣不錯，去丞相府走走，順道恭賀鬱丞相公子及第。”
    說完便丟下謝韞容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