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懷昭機警慣了，不知丞相府那邊是否有派人追過來，小心為上便避開官道大道，走些人跡罕至的小徑。
    鬱藍璘雖是官家子弟，卻沒有少爺架子，他昔日去謝城便是隻身一人，吃得苦也經得起舟車勞頓，一路上不露倦容，同阮懷昭盡情說笑談天。
    自王都出發，向南而行，瞻落落名山，涉漫漫大川。身上盤纏足夠，吃住皆無憂，養兩匹馬也是綽綽有餘，每日的腳程隨性，走快走慢皆無妨，雖在旅途中，卻也不覺得乏。
    途經白鷺山時，聽聞這其中有處清潭，上皇泰乾君曾在觀天岩上撫琴。
    阮懷昭與鬱藍璘都頗感興趣，便下馬決定前去看看有何清風雅氣。
    遠遠聽著水聲，走過蒼翠小道，竹林曲徑，便得見眼前有一水簾瀑布。
    溪穀之中溪流縱橫，瀑布下方有一處水潭，水潭右側便是塊巨石，上方寫著“觀天岩”三個大字。這樣的瀑布水潭，天下沒有一千也有八百，除去那三個字外，倒是都與別處的無二。
    阮懷昭覺著這平庸景色隨處可見，枉費他二人走了這麼遠路，著實敗興，撿起一塊石頭扔進水潭，“空有觀天岩，卻沒有泰乾君撫過的那把琴。隻是虛名而已。”
    “此話差矣。”
    從竹林中忽然走出一麵若文弱書生的青年人。
    他微笑道：“未曾見得的事物便是虛繆嗎？”
    既然是山中奇遇，阮懷昭自然也不與他客氣，回笑應道：“不然眼見為實又如何而來。這麼說來，公子是見過泰乾君的那把古琴了？”
    “千年過去，即使真有那把琴，天災人禍也早就使它破損了罷。雖沒有那把琴，我卻知上皇昔日所撫的曲子，名為‘清元’。”
    阮懷昭一挑眉，“好個仙風道骨的名字，我卻從未聽過，想來的確不是人間音色，凡人是聽不著了。公子可是位上仙，要為在下指點迷津？”
    那人卻搖頭，“公子又錯了。”
    阮懷昭心中不禁煩悶，這人說話故弄玄虛，為何還要句句同他頂撞呢？
    阮懷昭拉著鬱藍璘轉身要走，卻聽那青年人在背後說道：“窺見天機，造物何心？你為何不走呢？”
    ——你為何不走。
    阮懷昭驚醒過來。
    他心口劇烈跳動，側目看見鬱藍璘正睡在身旁，這才吸了口氣，看向漸漸亮起的天幕，一點光照亮了山尖，發覺是夢一場。
    鬱藍璘被他擾醒。阮懷昭擦擦額頭冷汗，笑了笑，“我方才做了個夢，這夢好奇怪。想來這白鷺山果真有幾分古怪的仙氣，今日還是直接啟程，不要進去了。”
    這夢攪得阮懷昭心煩意亂，不願再多想，轉頭便給忘了，天大亮後收拾收拾便又與鬱藍璘繼續趕路。
    阮懷昭算著路途日子，走走停停遊山玩水過去，再五天便能到江南府境內。
    這一路走來都沒遇見什麼阻礙，順暢的出奇了。但阮懷昭知道自己特別招黴運，但凡他能想到的倒黴事都有可能碰上他，此刻不由的提起神來。
    阮懷昭雖跟鬱藍璘一路上相談甚歡，玩得開心，心上壓著的石頭卻始終懸而未落。
    他瞄一眼鬱藍璘，在客棧後麵的空地上悄悄握緊他的手。
    鬱藍璘驚了一下，笑道：“怎麼了？”
    阮懷昭猶豫了，終是未能開口。
    把自己往日的事情告訴他，以鬱藍璘善惡分明的性子，或許會無法接受罷。他本就做好了要瞞他一輩子的打算，為何眼下卻忽然覺得不安了，產生了或許應該告訴他的念頭呢？
    阮懷昭冷靜了一下，權衡利弊，知道此事並不能作為交換信任的籌碼，他若不想失去他，還是不要再提往事為好。
    有得有失，白峰毀去容貌再世為人，那他又該付出什麼作為代價？
    阮懷昭忽然抱住了鬱藍璘，輕聲道：“我本是個既想要財，又想逍遙自在的碌碌無為之輩。我起初於你，的的確確，是有幾分貪你公子富貴容貌俊俏的意思。不過請你放下一顆心，我絕不會有負於你。我不敢說自己的一句諾言是什麼舉世無雙的東西，不過我如若許下承諾，便一定會守諾。”
    阮懷昭擔心自己這般正經的說話，會讓鬱藍璘感到困惑，便又馬上鬆開手，輕鬆的笑笑：“我自知自己是個濫情之人，不過從今往後，我心裏隻放你一人。若我眼中還有其他的什麼…還請你多多擔待，這是本性，改起來還需要些時日。不過不論如何，我隻會喜歡你一人。”

    作者閑話：

    感謝橄欖枝~
    周末在外麵不太方便發文
    晚上方便發的話就加更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