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峰，你怎會…”阮懷昭話到口邊，卻不知該怎樣問下去。
    將夜閣諸事都不再和他有關係，師父當日未殺他以防他泄露將夜閣口風就是大恩，阮懷昭承下這最後一份情，至今也記得承諾，他絕不在外說出任何將夜閣之事。
    白峰瞧出他的顧忌，大方擺手：“不必多慮，你離開後沒多久，我被人算計了一手，好在有人通報於我。我現在隻是攬著私活，一邊做事一邊避著同行罷了。”
    白峰雖在與阮懷昭閑談，但多年養成的習慣使他隨時隨刻如箭在弦，處處警覺四周。阮懷昭反觀自己，卻是與他大不相同，一身功夫雖談不上荒廢，卻也散漫了不止三四成。
    阮懷昭苦笑：“你不同於我，凡事都做得好，也未得罪過同門，怎會遭了算計？”
    白峰搖頭掩麵，“你有所不知，閣主當年見你天賦極佳，有意栽培你日後繼位，這事被有心人聽了去，先是設計趕走了你，而你與我又素來交好…哎，諸多種種，不提也罷。”
    阮懷昭心下一驚，他原以為是自己過於懦弱良善令師父失望了，卻不知道閣主賞識過自己，更不知自己無意中拖累了白峰。但於他而言昨日即前生，那些事早已不值一提。
    白峰不作細說，轉了話鋒，“說起來，你現在在做什麼？可是在這謝城中謀了差事？”
    阮懷昭被他問起，就將這些年四處輾轉之事一一說來，而後又講到他落腳謝城不久，便路遇那古怪的懷雍王讓他給刁難了一番，他在偷走他府邸秘藏的靈藥後倉皇出逃，眼下正準備找個地方避風頭。
    白峰臉上乍作驚訝之色，方才還明晃晃的眸子這會兒卻陰沉下去，他這一靜，四周酒客喝酒喧鬧之聲更顯哄鬧。
    白峰將阮懷昭拉了出去，阮懷昭不解，隻聽他說道：“我此番來謝城，起因為雇主令我殺一人，那人便是懷雍王韓輕。我在這附近蟄伏已近一個月，卻找不到分毫機會。”
    阮懷昭麵色平靜，“他身邊布置周密，出門仆從前撲後擁，市井之中的人亦不敢瞧他熱鬧。你要殺他，比登天難。”
    “可你已同他打過照麵，更從他府邸脫身。”
    阮懷昭又是苦笑搖頭，“我卻不是為了殺他才去他府邸，乃是用了聲東擊西的法子，且我目的不在他那邊，方才能得手。你更不知，我多和他打了個照麵，仔細瞧上了他一眼，便被他逼得吞了三夜紅。”
    “你既然見過他，他亦知道了你，想來…”
    不等白峰說完，阮懷昭便出口打斷了他，“師兄，我殺不了人。不然師父為何要趕我走？雖你說這是有人設計，但確是實情不假啊。”
    白峰卻不肯鬆口，“懷昭，你十年間顛沛流離，日子過得也辛苦罷，你隻需殺這一人，往後四十年，五十年，六十年，都可無憂無慮不必再為錢所惱。我亦是，本著這樣的心思，才擔下這樣大風險的事情啊…”
    阮懷昭也不能退步，“可以的話我亦想如你所說，殺了這人拿錢逍遙。但這已不是我想或不想的問題，我功夫荒廢多時，那懷雍王也並不信任我，我動手卻是不比你動手容易。”
    “你定要這般推脫嗎？”白峰急了，直接說破，“你豈能不知，我們這種收錢殺人的，人若沒殺成，莫說是沒錢，命也得一並賠過去。我已於絕地，今日卻碰見了你，你卻說你無能無力，要眼睜睜看我事敗賠命？”
    這番話終於刺在阮懷昭心坎。
    雖多年未見，生死不明，但昔日情誼還在，“量力而為，擔不起後果當初便不該應承下來”這類的話，阮懷昭無法對他說出口，也確是不能見死不救。
    “哎…”阮懷昭終是一聲長歎。
    又要再度與那懷雍王打交道，也不知吉凶幾何？
    白峰見他神色漸漸鬆開，知此事有望成行，不禁大喜。
    吾道本無我。
    阮懷昭心結並非不能殺人，而是不能看開這世間百態。這般心性，是斷不適合做個冷麵閻羅去索人性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