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遠從胡同裏出來的時候心情似乎十分愉悅，竟然主動問陸沉說起話來：“今兒咱們來這裏的事，不許告訴別人，聽到沒有？”
    “哦。”陸沉愣愣地應了。
    兩人回到家時，已是黃昏。李春萍問陸遠怎麼去了這麼久，陸遠隻說陸沉是第一次去鎮上，所以帶著他多轉了幾圈。李春萍聽了，以為陸遠終於有了個做大哥的模樣，不再那麼排斥自己的這個幼弟，心下還有些寬慰，當即便叫兩人去洗手吃飯了。
    飯食十分簡單，兩個饅頭、幾個窩頭、自家醃製的鹹菜，以及米粥，說是米粥，其實也沒有放幾粒大米。搬來板凳，陸沉習慣性地坐在了飯桌最下首的位置，將麵前的窩頭掰碎了泡進米粥裏，這樣吃下去不會太幹噎。而兩個饅頭，半個是給陸鐵山吃的，半個是給陸遠吃的，因為平日裏，陸鐵山和陸遠都要去工廠裏做體力工，消耗實在不小，麵粉能多補充一些體力；另一個則是給陸延吃的，因為陸延今年已經十一歲，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所以，陸鐵山為了他能茁壯成長，便格外優待了！同陸沉一般，作為家中的兩個女人，李春萍和陸敏也隻能是吃窩頭而已。
    “爸，過兩天，學校就開學了，要不，你給我買個新書包吧，我都上四年級了，還老背著一年級時候買的書包，多丟人啊！”飯間，陸延說道。
    “買什麼買？你要嫌書包太舊了，回頭，讓你媽再給你縫一個！”陸鐵山沉聲說道。
    “我才不要我媽縫的呢！那麼醜！”
    “讓你媽給你挑一塊好看點的布料不就得了！”
    “那也不行！我就要集上賣的，集上賣的那些書包可好看了！我媽根本就縫不出來！”
    “好看？好看錢還多呢！過兩天，你弟弟也要入學，也得花錢，哪裏還有閑錢給你買書包？”這時，李春萍插口說道。
    “他要入學？”陸延望了一眼隻顧低頭吃飯的陸沉，說道，“那正好，我把我這個書包給他用吧！你們再給我買個新的？”
    “你這孩子，怎麼就不聽話呢？”李春萍溫慍。
    “反正我不管，我就要新書包！”
    “找揍是不？”李春萍更怒，抬手舉起了手上的筷子，作勢要打。
    陸延一縮身，眼眶當即紅了，甚是委屈地說道：“人家都有，陸二虎前幾天就買了一個，才兩塊錢，跟我們一通顯擺呢……”
    “好了好了，”陸敏看四弟哭了，當即勸道，“媽，我這還有三塊多錢，是前些日子縫紉廠裏給的加班費，老四想要個新書包，就用這錢給他買個吧，隻是，不知道能不能買倆，老五剛入學，也該整個新書包。”
    聽了這話，陸沉心中不禁一動，趕忙抬頭望了一眼自己的二姐，這一眼卻是包含了許多不能言說的期盼和驚喜。
    “他要新書包幹嘛？都不知道學得成不成，萬一太笨，去一段時間就被趕回來了，不是白費？”陸鐵山道。
    一句話像是一桶涼水澆在了陸沉的心裏，當即，他又失望地低下了頭去。
    “就是就是！”陸延附和著。
    “就是什麼啊就是？跟你學習有多好似得！我看給你買了也是個白費！”李春萍道。
    “那我保證好好學習還不行嗎？就讓二姐給我買吧？”陸延擦了擦眼淚，繼續央求道。
    “這個……”李春萍看了一眼神情明顯暗淡下來的小兒子，心中很是憐惜，便轉向了自己的男人，道，“這個事你就甭管了，明個我跟二丫頭去集上轉轉吧！”
    “轉轉？轉轉指定得把錢轉沒了！這會子，老大自個掙錢自個攢著，得娶媳婦，可二丫頭的歲數也到了，不也得攢些錢好嫁人嗎？花不著的地方，能省點就省點！”說著，陸鐵山大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陸沉。
    陸沉感受到父親射來的目光，心中一陣淒涼酸楚，而李春萍更是了解這個偏心男人的心意，心下暗暗歎息，卻也不好當麵反駁。
    “二姐，我不用你給我買新書包，我用四哥不用了的舊書包就行！”猛地抬起頭來，陸沉很是平靜地對陸敏說道。
    但這一刻，陸敏分明看到了他平靜的目光背後正在閃爍著點點晶瑩。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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