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葛天順著幹冰機的線索找到了元山區為數不多的購買者的資料，急匆匆就回到局裏。
    “一共幾個人？”鄭岩問。
    “六個，不多。”葛天掏出資料，“排查這六個人應該不會太難。”
    李三河笑著看向鄭隊，“頭兒，我們還可以更快不是？”
    鄭岩猶豫了一下，問到：“有光頭嗎？”
    葛天一怔，“有！有！有、有、有！”立刻挑出一份資料，疑惑地看著他們，“你們怎麼知道？哪裏的線索？？”
    丁小滿嘴快，三下兩下就把來龍去脈給葛天講了一遍。葛天聽完，一時不知道該怎麼消化！
    李三河拍拍滿臉驚恐的葛天，“老話兒說的好，不管白貓黑貓，能抓住老鼠的就是好貓！線索來源既然跟你的排查能對上號，這不是好事嗎？”
    “好事，確實是好事……”葛天似乎還沒回過神，“不對啊！”他一拍大腿，“那我回來幹嘛？直接把人提來不就行了！？”
    鄭岩無奈地撇嘴，看來眼前這幾個人對元山的適應程度超過了自己的預期，“最多隻能是問詢，要想控製嫌疑人，還需要證據啊證據！”
    “這好辦啊！”葛天用手指著資料上的照片說，“我們這就過去看看。這人叫湯萬秋，在崇吾鎮的一個小劇院工作了二十年，如果不是你們剛才講的勁爆線索，我還打算第一個就把他排除了呢！”
    李三河拿過資料，看著湯萬秋的照片。這人雖說是光頭，卻沒有那麼凶神惡煞，胖乎乎的臉，兩個小酒窩再加上微翹的嘴角，反而一副平易近人的樣子。很難相信，這就是那晚將嶽耀林數刀殺害的人。
    “那葛天就帶著三河去，查到什麼立刻聯係我，爭取早點逮捕嫌疑人。”鄭岩立刻將任務布置了下去，然後才看了一眼丁小滿，“你把這個湯萬秋的照片跟視頻分析出來的圖像做個比照，然後繼續完成分析報告。”
    丁小滿撇撇嘴，心說，以後寧可天天蹲點兒，也不會再跟鄭岩組隊幹活了！
    元山區人民劇院是六十年代時崇吾鎮出錢建的。到了現今，除了偶爾放一放老電影，幾乎沒什麼運營。九十年代初，零星舉辦過幾場小型的演出，但因為沒幾個觀眾，很快就被電影院取代了。葛天之所以能查到湯萬秋，是因為這個劇院荒廢了這麼多年，卻突然在半年前購入了一台幹冰機。
    在李三河看來，這個劇院充滿了年代感，甚至可以用來拍年代劇。青灰色的建築顯得陰沉死寂，門廊進到劇院大廳的一段路冷風陣陣，像個地窖。走廊裏貼著很多九十年代港片的海報，看起來很久沒有更新過了。葛天走在前，李三河走在後。黑漆漆的掩護下，蘇子橦偷偷現了身。
    “三河兄，此家劇院小生未曾進過。雖說內裏陰冷無比，但卻十分——幹淨。”蘇子橦強調了”幹淨”兩個字。
    李三河不解地看了他一眼，蘇子橦繼續說，“越是年代久遠的建築，蛇鼠蟲蟻越是聚集，再加上人氣兒越來越稀少，更會招來陰邪之物。可是此地別說半個鬼魂之氣，怕是連隻螞蟻都找不出來。”
    蘇子橦邊走邊看，“這情景，若不是驅蟲做得好，就是術法極其高。”
    李三河嗯了一聲，加快了幾步走到葛天身邊，終於走到了大廳的門前。
    葛天推門而入，就見大廳昏暗不明，唯有舞台上打著一束聚光燈。而湯萬秋，正站在這道光束裏，靜默地看著來人。等李三河他們走到台前站定，湯萬秋忽然笑了。
    “還真是沒想到……”
    “沒想到什麼？”葛天問。
    湯萬秋搖搖頭，從台上跳了下來，樂嗬嗬地說，“兩位警官到這裏來，是有什麼事嗎？”
    “你是劇院的負責人湯萬秋吧？我是元山分局重案組葛天，這位是李三河，我們想做個調查，還希望你配合。”葛天說。
    “是，我是湯萬秋，您放心，我肯定會積極配合的！”湯萬秋連忙客套起來，“請坐，兩位先坐吧！”
    “幾天前，就是8月19日淩晨發生在劉氏祠堂的凶殺案，湯經理聽說了麼？”葛天繼續問詢，李三河在一旁默默觀察。
    湯萬秋點頭，“當然聽說了，崇吾鎮就這麼大點兒地方，啥都瞞不住。”
    “死者嶽耀林，你認識麼？”
    “認識說不上，但我知道他。在年初的時候，我們都參加過區政府的文化年會。當時，他在會上做了一個有關保護曆史文化遺跡的主題報告，我印象挺深刻的。做的好，有水平。”
    “你們沒有私人關係？”
    “沒有，完全不認識！嶽經理是個文化人，而我，說好聽的是劇院經理，說難聽的就是劇院看大門兒的，雖說都是在編人員，人家是副處，我隻是個科級，還差一截兒呢！”
    “那凶案發生那晚，你在哪兒？”
    “在家啊，睡覺呢！”
    “有人能證明嗎？”
    “我是老光棍兒，就一個人住，這我怎麼說得清楚？”湯萬秋撓了撓頭，“對了，那晚劇院放映了《英雄本色》，循環放了三遍，有兩個男的買票來看，估計是喝了酒，到最後一遍播完，我是讓放映室的張老頭兒把他們叫醒送出去的。然後，我就回家了。張老頭在放映室旁邊的宿舍住，你們可以去問。”
    “具體時間你還記得麼？”
    “是12點半。”
    “怎麼會記得這麼清楚？”
    “張老頭兒嘴裏嘟囔了一句，我就記住了。心裏還想著一不留神就這麼晚了。主要我也喜歡看《英雄本色》，就跟著多看了幾遍。”
    “三遍，你能一口氣看三遍？”
    “嘿，別說三遍，就是三十遍我也能看，這麼多年了，我在劇院呆著能幹啥，就是看電影。現在的電影都沒意思，老片子多好看啊。”
    “我們查到，半年前，你在市裏購置了一台幹冰機。有這回事嗎？”
    湯萬秋一臉驚訝地看著葛天，“喲，這你們都知道啊！沒錯兒，我是買了一台幹冰機，但買來也沒用過，放儲物室呢。”
    “能看看嗎？”
    “當然可以！請二位跟我來。”湯萬秋說著就掏出鑰匙。
    劇院的儲物間不大，堆置了很多演出服裝和設備，甚至有很多戲劇裏常用的刀槍棍棒，當然，也包括那台幹冰機。不過，跟其他儲物間不同的是，這裏的陳設井然有序，而且一塵不染，一看就是有人精心打掃過的。
    “你們的儲物間還挺幹淨啊。”李三河略帶感佩的說著，也拿出手機來拍了一些照片，重點就是幹冰機，順手就傳給了丁小滿。
    “是，劇院雖然荒廢了，但是崗位沒散呢。就算退一個編製少一個，也不能白拿國家的錢。所以我就安排了手底下的人，每天徹頭徹尾的打掃。我們劇院呐，衛生不留死角！”湯萬秋說這些的時候，尤為自豪。
    葛天把話題拉了回來，“既然用不著，你為什麼還要買幹冰機呢？”
    湯萬秋一臉遺憾，“我也覺著虧啊！那不是被人騙了麼！市裏那個白鴿藝術團，說是要舉辦紅色芭蕾惠民巡演，我認真看過文件，是要在全市範圍內搞的，顛顛兒的就打了申請，心想著這麼多年了，好歹也搞一搞演出豐富一下老百姓的生活，結果……我什麼都準備好了，藝術團愣是把元山區從演出名單上劃掉了！哎！幹冰機就白買了唄。當時張老頭兒說讓我退貨，我嫌來回折騰麻煩，就留著備用了。”
    “原來如此。”葛天朝李三河點頭，示意自己問完了。“你說的信息我們都了解，非常感謝你的理解和配合。我們想去看看你們的放映室，再問問你所說的張老頭，可以吧？”
    湯萬秋笑道，“當然可以！我送你們上去。”
    葛天抬手拒絕，“不用了，你忙，我們自己去就行。”說完轉身就朝外走。
    李三河跟著出了儲物室的門，卻被湯萬秋一把拉住。李三河回頭，就見湯萬秋溫和地笑著說，“李警官，最近身體可還康健？”
    “好著呢！”李三河。
    湯萬秋鬆了手，仍舊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樣，“您慢走。”李三河雖然感覺湯萬秋話裏有話，卻也沒想太多，跟著葛天快步離開了。
    劇院是國有單位，工作人員都是編製內的閑人，唯獨張老頭，作為留守老人得到了照顧，被劇院聘用來打打雜。但不巧的是，張老頭此刻並不在。
    “病了？”再次找到湯萬秋時，卻得到了這樣一個答複。
    “我也剛接到電話，我們一個財務人員說剛才老頭兒暈倒了，他直接送到區醫院去的。”湯萬秋腦門兒上微微出汗。
    葛天忙問，“是什麼病？”
    湯萬秋歎氣，“都是老年病，沒什麼特別的。今年開春兒還住過院。我得去看看，要不，我們一起去醫院吧？”兩人自然點頭答應。到了醫院，才知道張老頭是因為高血壓，突然暈了。隻要降壓，並沒什麼危險。
    為了盡快取證，葛天打發了湯萬秋去繳費取藥，李三河隨即輕聲問，“大爺，我們是警察，有幾個問題想問問您，成麼？”
    張老頭打了個哈欠，確認眼前兩個穿著製服的人是警察，這才開了口，“警官，你們問，你們問。”
    葛天想了想，問道，“您還記不記得，您放《英雄本色》的那天，你們湯經理也在看電影嗎？”
    “《英雄本色》？”老頭想了想，“您問的是哪一天啊？我記得我們有一個星期連續放了這部電影啊！”
    “連續放了一周？”
    “是啊，有兩個男的，說他們是什麼兄弟情，非要包場循環放，一邊兒看一邊兒喝酒，有時候哭的稀裏嘩啦，也不知道是為了個啥。”張老頭搖頭說道。
    “那湯經理知道嗎？”
    “他平時不管這些的，不過有天晚上，他下班兒的人又突然回來了，跟著看了一晚上電影，看完才走。”
    “哪一天您還記得嗎？”
    張老頭一臉抱歉地看著兩個警察，“不記得了……”
    葛天和李三河對視一眼，心裏都明白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