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se4:欲加之罪  第一章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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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山地區雖然荒僻,但在曆朝曆代都是設立了衙門的。明末時,就由一名叫劉聃的元山知縣統轄。這位劉知縣,管著偌大的山林荒野和寥寥百姓,但處事公正,作風廉潔,以至於在他任職期間,從未有過大的糾紛或冤案。但凡鄰裏有些口角,劉知縣都會不辭辛苦的上門解決,處處贏得人心。深知元山風水怪異,劉聃索性就請了個懂行的師爺,將光怪陸離的事情統統攬了下來。一年到頭,法事一場挨一場,民心卻也安穩。換做其他人,怕是要一天一道折子鬧得人盡皆知。可就是劉聃這樣既不浮誇、又足夠低調,上級衙門完全搞不明白元山知縣這政績算是好還是不好。這裏沒有任何風吹草動,平靜的像是不存在似的。
    天啟年間,皇帝讓各級衙門將年報呈到殿前,然後根據呈報的內容逐個賜一塊耳提麵命的牌匾。元山那一年仍舊是”風平浪靜”,唯獨莫言山上出了幾檔子詭譎之事,卻也被道士們和師爺一起秘密處理了。但這總歸是上不了台麵的”政務”,於是劉聃大筆一揮,便在呈報的文書中大大方方地寫了六個字:“風雨順,民心安。”元山地區天高皇帝遠,畢竟還是封閉了些。劉聃並不知道這時已經有許多地方的農民開始蠢蠢欲動,準備揭竿而起。皇帝看到夾在小山一樣高的年報裏的元山縣呈報,頗為好奇,於是匾額沒賜下去,反而是差了錦衣衛前去調查。那錦衣衛查了數月,最終回稟皇帝,“元山陰邪。”
    皇帝把劉聃提到跟前兒來問了一遭。劉聃便一五一十地將元山縣的狀況全部說了出來。皇帝聽完眼都瞪大了,不過劉聃眼瞧著就是一個兢兢業業的小知縣,便誇了幾句他做的如何周到,還賜了一塊匾額。劉聃畢恭畢敬地將蓋著紅綢的匾額一路從皇宮捧回元山,還召集了父老鄉親來給這禦賜的匾額做個叩謝儀式。哪知,紅綢揭起,眾人傻眼。
    皇帝的匾額上不是四個字,而是四個圈兒!燙金的圓圈兒赤裸裸擺在眼前,劉聃慌了神,要不是師爺扶著,非要一個跟頭摔倒不成。
    百姓都笑話劉聃,到禦前討了這麼一塊不知是獎是罰的東西,攪鬧了一陣就都散了,剩下劉聃和師爺拄著下巴鬱悶。不過,劉聃並不是個揣度心思的高手,想了幾天沒想出頭緒,就在衙門的內堂議事廳裏把匾額掛了起來,平時除了定期來巡查的上級官員,劉聃與同僚並沒什麼走動。劉知縣心態好的很,深知反正這事兒就算被朝野上下笑話,也不會傳到自己的耳朵裏。
    劉聃沒想到的是,他回到元山不久,外麵的世界就亂做一團了。農民起義接連不斷,皇帝焦頭爛額。不知是後宮哪位娘娘還是哪個宦官,突然就提起了“元山陰邪,有礙國運”的話頭兒。話說的多了,就自然成了真。於是朝廷差了一隊人偽裝成起義農民,不遠千裏奔赴元山縣,經過一番燒殺搶掠,元山縣幾乎毀於一旦。劉聃自然而然擔了罪責,赴刑前,他托人問皇帝,那匾額上的四個圈兒究竟是什麼意思。監斬的官員告訴他,皇帝隻是覺得元山荒誕,這個知縣也荒誕,於是就戲謔了他一番。劉聃聽了苦笑不堪,生前說的最後一句話是,“荒唐啊……”
    劉聃死後,元山縣幸存的百姓為他和劉氏族人在現今的崇吾鎮建了祠堂。後來,元山逐漸從當年屠殺的蕭條中恢複,無論是哪朝哪代,戰亂總會給這裏增添不少逃難的人口。劉氏祠堂經曆了百年風雨,也成為元山區為數不多的重點保護單位。
    “這位知縣可真夠冤的。”李三河在劉氏祠堂溜達著說。
    身旁一位區政府下屬旅遊分公司的經理忙點頭,“是啊,是啊!您說就這間祠堂,要故事有故事,要價值有價值,可就是因為在元山區,一年到頭根本沒幾個遊客能來看看。畢竟是祖輩留下來的東西,還不能不管,全靠區財政撥款才能偶爾做做維護保養……”
    李三河白了身旁的趙柯一眼。要不是她死乞白賴地非要到崇吾鎮逛一圈,這個祠堂隱匿在政府辦公樓的身後,他們壓根兒就不知道。祠堂管理員看到李三河,認出他是分局的人,就連忙招呼了經理來陪同。趙柯一路都對經理講的故事癡迷地聽著,舉著手機一路拍。這會兒經理開始抱怨維護問題,她立即岔開了話茬兒,“嶽經理,那塊匾額後來還出現過嗎?”
    嶽經理正在擰著眉頭倒苦水,被趙柯突然打斷倒是愣了一秒,“匾額?”
    “對啊,那塊匾額沒了?”趙柯眨眨眼。
    嶽經理搖頭,“沒了沒了,再說,又不是禦筆題字,就算保留下來也沒多少價值。”
    趙柯嗬嗬一笑,“那可未必,那四個圈兒可比現在所有的牌匾都值錢!”
    李三河無奈,“好了,趙小姐,今天的遊覽是不是該結束了?這都四點了,你再不走可就晚了。”
    趙柯偶爾會來元山看望李三河,順便逛逛之前從來沒逛過的地方。這次圓滿完成了觀光,非常滿意,“恩恩,該走了,該走了。”趙柯一想到元山入夜後的”百鬼夜行”盛況,覺得自己再身經百戰也扛不住。
    兩人謝過經理回到車上,趙柯四處望了望,“你家小書生呢?”
    李三河冷哼了一聲,“白蓁蓁那個鬼丫頭,暑假出去玩了一通,一回來就求著蘇子橦,說眼看開學,要請蘇子橦給她補習文言文和曆史。最近這每天下午,蘇子橦都給她補習去了。”
    “哈哈,這小姑娘可真是會找老師!”趙柯笑道。
    “文言文就不提了,但是曆史?蘇子橦經曆過的那些對我們來說,那就不叫曆史,而是秘史。白蓁蓁也不怕自己學跑題了。”
    “你說你不爽個什麼勁啊?難道你不怕小書生閑著,集結他的鬼怪小弟鬧事啊?”趙柯打趣道。
    說起這事兒,李三河更是頭疼,自從蘇子橦成了元山的”鬼怪老大”,隔三差五就會冒出小鬼來求他辦事。還有那個宮本,沒事兒就捧著古籍給蘇子橦獻殷勤,巴結得很是到位。他們的414宿舍眼看就成了元山鬼怪辦事處了。
    李三河和趙柯前腳離開,嶽經理便認真地鎖好了祠堂大門,因為不會再有其他遊客了。這些年,他守著元山區裏為數不多的文物保護單位也算是盡心盡力。但就是因為元山實在特殊,旅遊業根本發展不起來。這是嶽耀林最大的心病。
    有一天,崇吾鎮派出所接到報案:劉氏祠堂鬧鬼。據報案的小超市老板說,祠堂就在他家超市斜對麵,有一天他在超市看球賽收攤兒晚了一點。結果就看到一個穿著白色卦衫還滿是血汙的人,他的手被綁在身後,先是對著祠堂的門跪地磕頭,然後就披頭散發地從祠堂外直接穿門而入!超市老板以為自己看花眼,跑到祠堂門前,大門確實是緊鎖啊!他完全蒙了,告訴周圍的人也根本不信。於是,他決定第二天晚上蹲守,不出意外,第二晚,這個過程如期再現。為了求證,他就拿手機拍了下來。然而這事兒傳的很快,沒幾天時間,不少人都錄下了這同一個視頻。劉氏祠堂瞬間成了禁地。就連劉氏後人都不敢在大白天走進去。
    民警們拿著視頻資料犯愁,所長也不知道是該找類似《走近科學》的節目來解解密,還是置之不理。但眼看反映的群眾越來越多,如果放著不處理,勢必會造成不良影響。有個年輕人還把視頻傳到了網上,引起了很大的關注。所幸評論中大部分都是在分析這個視頻的後期處理如何精巧,或是斥責拍視頻的人故弄玄虛。
    所長左思右想,還是決定報給分局。
    鄭岩把簡報發給李三河幾人,“你們覺得呢?”
    李三河一言未發。因為鬼魂重複某種行為的事兒,他正好見過。前陣子,他們在分局附近的樹林裏練功夫。誰知遇到宮本,他不知道抽了什麼瘋,拿著軍刀瞎比劃,一副統領軍隊衝鋒陷陣的樣子,嘴裏還用日文說著“衝啊!衝啊!”,一連七天都是如此。李三河問蘇子橦是怎麼回事,蘇子橦連眼皮都沒抬,“死祭快到了唄,意難平的時候就不自覺的重複死前的情景了。日子一過就恢複。”果然,突然有一天,宮本就恢複了正常。偶爾碰到蘇子橦和李三河的時候眼中還摻雜了些許不好意思的神色,估計是知道那幾天的自己傻透了。所以,李三河覺得這次無非就是某個孤魂開始了自己的表演而已。
    丁小滿這回格外欣喜,“眼見為實。視頻太不過癮了,咱們到現場瞧瞧去唄!”
    於是,葛天作為領隊,再次帶著三人小組來到崇吾鎮。元山夏夜涼爽,他們在報警的小老板超市門前支起一張小桌子,一邊喝飲料一邊盯梢。
    李三河環顧了一下,周圍是一如既往的平淡。而今天蘇子橦沒跟來,還稍微有點不習慣。現在他隻盼著下星期學校開學,那白蓁蓁能放過小書生。到了晚上十一點鍾,街上的店鋪幾乎都關了門,隻有超市老板硬著頭皮陪著幾個警察蹲點兒。
    “說真的,咱們很少這個時間在元山的街上溜達。”葛天有點感慨。
    丁小滿說,“那門禁時間就是個擺設,出任務的時候還不是次次熬通宵?不過啊……”說著,身子往前湊了湊,還壓低了聲音,“如果這次是真的,那以後可有的吹了!就算玄之又玄,可偌大的元山真正見過鬼的有幾個?”
    說完,丁小滿和葛天似乎是想起了什麼,壞笑著同時看向李三河。
    李三河一口可樂差點嗆著自己,“快別提了好麼!”
    丁小滿嘿嘿一笑,“像你這樣在分局迅速躥紅的,還不是因為見鬼見的早麼!”李三河回以大白眼。
    “我看你就是為了看熱鬧才來的。”葛天無奈。
    “也是,也不是。”丁小滿忽然嚴肅,從口袋裏拿出一張卦圖鋪開,指著其中一個方向說,“我來之前都已經推算過了,崇吾鎮在盛夏之際卻陰盛異常,是非常詭異。但按推算的時間來看,陰氣是從醜時起至鼎盛,寅時基本已退散。你們還記得報案的時間嗎,都是子時,整整提前了一個時辰。這不是很奇怪麼?”
    葛天好笑地看著丁小滿,“不奇怪啊,分明就是你算錯了唄!”
    丁小滿瞪葛天,“我好歹是易經協會的,你這麼說可就過分了啊!”
    “你這算的真的準?”李三河顯然也不相信丁小滿。
    “你們呀,我還能說啥?!說啥!?”丁小滿佯裝生氣,憤憤地收起了卦圖,其實心裏也是虛的。
    “不能說就都別說了,過會兒就到十二點了。”葛天拿出手機開始對著劉氏祠堂的大門對焦,為了能夠拍得更清楚,索性就拎著自己的小凳子坐到了大門正對麵。
    丁小滿豎起大拇指,“勇氣可嘉。”轉頭又問李三河,“你怎麼安排?”
    李三河把喝幹淨的可樂罐丟進垃圾桶,一副瀟灑得意的樣子,“這兒挺好,就在這兒吧。”
    “大哥,你以為我們是來幹嘛的?”丁小滿看李三河如此氣定神閑,驚到了。
    “盯梢啊。驗證視頻內容是否真實唄。”
    “哎……”丁小滿簡直恨鐵不成鋼,“如果視頻裏的人出現了,你作為一個警察,難道就隻是站在旁邊看著嗎?”
    李三河困惑,“那?”
    “抓起來呀!”丁小滿重重地說。
    呃!李三河突然感覺後背一抽抽,這些日子一來,他早就把什麼鬼呀魂呀的習以為常了,以至於、以至於見怪不怪到忘了自己是要幹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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