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李三河吧？”鄭岩站起身繞過辦公桌，向李三河伸手。
    李三河握住點頭，“您好，鄭隊。”嘴上招呼著，眼睛不免開始打量。鄭岩跟自己差不多高，穿著筆挺的警服，雖然皮膚黝黑，五官倒是很立體，完全屬於濃眉大眼高鼻梁，隻是透著一股令人捉摸不透的冷漠。
    “我聽說你一來就破獲了多年的懸案，還剛剛解決了九十四中的頑疾，很厲害！”鄭岩不輕不重地握著李三河晃了兩下，轉身坐回椅子，“我初來乍到，對元山區很多事情都不太了解，以後還得仰仗各位支持我的工作。”說完，鄭岩微微偏了偏身體，往李三河身後看了一眼。
    李三河心中一驚，也順著往後瞥了瞥，不是蘇子橦！於是，他客氣一笑，“這都是應該的。”
    這時，丁小滿和葛天來相繼來到辦公室，雖然不曾見麵，但一看李三河跟鄭岩的架勢就明白了。
    “鄭隊早！”兩人異口同聲打招呼。
    “早。”鄭岩翻了翻手中的資料，抬眼說，“葛天，丁小滿，李三河，以後我們就是一個集體了。首先，我希望以後互相配合協作，維護世界和平的話不敢說，但保護元山區百姓的身家性命，就是我們不惜一切代價要做好的工作！明白了嗎！？”
    “明白了！”
    “還有……”鄭岩低頭環視了一下並不是很整潔的辦公室，“之前馬隊不在，我們隊的風氣看來有些散漫，以後請你們按時到崗，要做到衣著整潔。哦對，三個人排好值日，讓我們辦公室清爽幹淨起來。沒問題吧？”
    “沒有！”
    李三河跟另兩人再度隨聲附和，也互相低頭交換了眼神。這鄭岩看起來年紀也不大，可沒想到竟然這樣老氣橫秋，還這麼不接地氣……與其說他是元山區分局的刑警隊隊長，言談之間更像是哪裏來檢查工作的老幹部。於是鄭岩到任的第一個早上，李三河幾人就這樣老老實實地呆在辦公室，如坐針氈……
    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鄭岩總算是把眼睛從電腦上移開，問，“給我安排的宿舍是哪一間？”
    “414，四樓，走到頭兒。”丁小滿回答。
    “你們也準備午休吧，下午請葛天把近半年的卷宗再給我看看。尤其是墨言山道觀裏的那起。還有最近街心花園女屍案，都給我準備一下。”鄭岩說。
    葛天點頭。
    要按照李三河之前的性格，根本不會搭理像鄭岩這樣一來就擺譜的領導。但此時，他本能地竄到鄭岩身邊，一把接過鄭岩一直立在辦公桌旁的行李箱，笑眯眯地說，“我帶您上去，咱們是舍友，我幫您整理一下吧！”
    不僅是葛天和丁小滿被李三河這諂媚的嘴臉嚇著了，鄭岩也是微微愣了一下，之後才猶豫著說“好”。
    李三河在心裏翻了自己幾十個白眼。他早上一直沒聯係到蘇子橦，而這個本該沒事兒就飄在辦公室的死鬼也沒出現過，萬一他現了身形躺在宿舍睡覺或是打坐，被鄭岩看到可就壞了。本著探路的想法，李三河演繹了一下下，結果不消息就惡心到了包括自己在內的一票兒人。
    這一路，李三河刻意走在鄭岩前麵，一到4樓就開始打噴嚏咳嗽，腳下踱著重重的步伐，還一邊兒說：“鄭隊您慢點兒啊！”
    鄭岩眯眼看了看他打噴嚏時還掛在鼻孔前的一綹鼻涕，皺眉問道，“你過敏？”
    李三河不顧形象地用巴掌抹了抹，順著話兒就點頭，“嗯，我過敏了，過敏了……怎麼這麼難受啊！！！”
    鄭岩不禁露出嫌棄的眼神。
    “到了到了！”站在414房間的門前，李三河高聲說，“您看，這就是我們的房間！請進！”說完，拿出鑰匙胡亂擰了擰，“我去，這鎖特別不好開，這說不定又壞了！要不您稍等等，我去拿備用鑰匙試試！”說著抬腳就要走。
    鄭岩一把攔住他，從口袋裏摸出鑰匙：“馬隊給我的，說要是住414就直接用，不然就把鑰匙退回去。我開吧。”
    李三河啞口無言，還來不及阻止，就見鄭岩輕輕一擰，宿舍門吱呀一聲就開了。迎麵就看到大開的窗戶，而兩邊的單人床鋪整齊地鋪著。房間十分整潔，跟辦公室還有李三河抹鼻涕的畫麵完全不是一個風格……
    忽然，身後一冷。李三河回頭，就見蘇子橦從走廊盡頭徐徐飄來，眼睛抬也沒抬就隱進了414隔壁的儲物間。李三河心想，好你個蘇子橦，居然跟我杠上了！
    “你先去吃飯吧，我稍微睡會兒。”鄭岩進了宿舍把箱子一塞就順勢倒在床上，“一大早就趕班車，困。”
    “我把飯給你打上來？”李三河關門前試探性的問。
    “不用了。”鄭岩眼睛都沒睜，調整了一下睡姿。
    李三河總算是鬆了口氣，轉身就進了儲物間。這裏的陳列架有好幾排，都堆滿了雜物。房間裏光線暗淡，李三河慢慢走到最裏頭才看到蘇子橦正捧著《五俱經》讀著，蒼白的臉上浮現著一副與世隔絕的淡漠。原本還想嘮叨幾句，卻不知為什麼看到蘇子橦沉默的樣子忽然就莫名的難過。在過去的數百年裏，他不是一直都躲在無人的角落裏，獨自熬著麼？
    李三河清了清嗓子，“那是我們隊長，新來的，叫鄭岩。宿舍不夠住，就跟我分配在一起了。”
    蘇子橦聽了，輕輕翻過一頁書。
    “昨天本想告訴你的，可是因為當時氣過了頭給忘記了。真是對不住啊……”李三河態度十分誠懇。
    蘇子橦依然不動。
    “昨天……那啥，那昨天也是我的錯。”李三河看蘇子橦還是不肯搭理自己，繼續低頭，“我真的隻是擔心你跟那個小丫頭遇到什麼危險。光天化日的，你隨便走動實在太冒險了。是我著急了，我為昨天的事向你道歉！”
    聽了這話，蘇子橦眼皮方才動了動，但依舊保持著清冷的樣子。
    “要不這樣吧，以後你要是想出去看電影，我帶你去啊。我們隻需要避開高峰期就行，你看行嗎？”李三河發誓，長這麼大，除了上高中時對初戀這樣低聲下氣過之外，對其他人從來沒這麼低眉順眼的哀求過。
    蘇子橦輕輕歎口氣，然後合上了書，抬眼看著李三河，“晚上我睡哪兒？”
    “晚上你……”李三河眨眨眼，“你不是不用睡覺嗎？”
    蘇子橦頭一歪，“三河兄是要我在房間裏站著或者坐上一夜不成？”
    李三河立刻環視了一下儲物間，似乎也不是個能睡覺的地方，“那……”李三河再次眨眨眼，“你晚上跟我擠一張床？”
    蘇子橦站起身，拍了拍稍微打皺的長袍，點頭應道，“好。”
    眼見蘇子橦一副得逞的小表情，李三河想狠狠抽自己倆嘴巴。剛到的鄭岩還不知道是什麼來頭，晚上還要跟蘇子橦擠在單人床上，這都快冬至了，身邊睡了這樣一個冰坨子，能好受嗎……？真是悔不該，悔不該啊！
    比起白天，晚上對於李三河來說更難熬。一天的工作結束，鄭岩早早洗漱完畢就靠在床上看《三國演義》，似乎也並不是很想跟李三河聊天。李三河端坐在床邊，身邊就是隱了身形的蘇子橦。氣氛那是相當尷尬。
    ……
    “鄭隊，我出去鍛煉了，回來的晚，你早睡啊！”李三河再也坐不住，拿著外套就起身，還不忘給蘇子橦遞了個眼色。蘇子橦了然，唰一下就飄出了房間。
    “好。”鄭岩悶悶的聲音從書的背後傳出。
    “這個鄭岩，總讓人覺得哪裏不對。”李三河拿著斬魂劍在地上畫圈兒。
    “三河兄，不可這般使用斬魂，它會惱的。”蘇子橦見了製止道。
    李三河拿起劍仔細端詳，“它聽得懂我說話？”
    蘇子橦閉目盤坐，幽幽說，“斬魂靈氣有餘，你既是它認定之人，熟悉些時日自然會心意相通。”
    李三河看著斬魂笑了笑，轉而開始擔心，“後天晚上就要去崇吾山。要是搞不定鄭岩，隊裏的警力就沒法兒調動，咱們兩個能把那些蠱雕全滅了還好，不然要是漏掉一隻半隻跑下山，那就真的麻煩了！”
    蘇子橦睜眼，輕輕皺眉，看來，要想個辦法支開鄭岩才行啊！
    李三河磨磨唧唧地練劍到很晚才回了宿舍。鄭岩早就呼呼大睡，對李三河製造的聲響絲毫沒反應。
    說起來，李三河有點兒緊張。其實也不是沒跟男生擠過一張床，但一想到是蘇子橦他就很緊張。一邊想著心事，一邊用毛巾擦完濕漉漉的頭發，李三河剛躺倒在床上，就見蘇子橦抿著嘴巴站在床邊。
    李三河往床外沿挪了挪，用口型說：“你睡裏邊。”
    蘇子橦點頭，一個晃影兒就躺下了。
    兩人仰躺在床緊緊挨著，李三河不禁哆嗦了一下。
    “三河兄，冷？”蘇子橦忽然側身，對著李三河的耳邊輕輕問道。就見李三河的耳根唰一下紅透了。
    沉默了良久，李三河兩眼緊閉，一動也不敢動，幾乎是咬牙切齒地低聲說，“不冷，熱。”
    蘇子橦嘴角一勾，躺了回去，“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