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各懷鬼胎
    
    好在惠緣也不是那麼斤斤計較的人，雖說古代以左為尊，但西廂房作為僅次於主臥的地方，生活條件也不會差到哪兒去，惠緣也就沒再主動挑什麼事。
    隻不過，當進屋看到屋內僅有的一個大床的時候，惠緣瞥了一眼身旁的安慕希，還是皺了皺眉——來到富裕奢華的賈府，沒想到還是得和啞巴同一張床睡覺。
    “惠緣小師父可還滿意？”
    賈誠君已經變成了翩翩佳公子模樣，雖說明顯是端著、裝著的，但人家表麵功夫好歹是做足了。
    惠緣卻是機靈著呢，他可不相信賈誠君會如此善罷甘休，調戲良家“婦女”不成反被捉弄，又被逼要搬離常住的東廂房——雖說陽奉陰違了，但心裏的憋屈可不是如此簡單就能發泄了的。
    “多謝賈公子引路，惠緣不勝感激。”
    惠緣對賈誠君回以微笑，心裏卻已盤算好，今晚不會放鬆警惕放心睡的，他得防備著有人暗算，或許還會主動出擊。
    賈誠君告辭離去，惠緣也沒有直接轉身去休息，而是目視著賈誠君離開，直到看不見人影了，還又往前走幾步多看了幾眼。
    意料之外的，惠緣並沒發現賈誠君有什麼不對勁，倒是發現了另一個可疑人影——小廝模樣的裝束，躲在樹後探頭探腦的，看看惠緣這邊又看看賈誠君那邊，悄摸地踏著小碎步就小跑離開了。
    會是什麼人呢？
    顯然不是賈誠君的人，不然的話，看賈誠君從這兒離開就會去追上了。也不太可能是賈員外的人，賈員外那樣子，一看就是除了修仙煉丹之外，什麼都不管的主兒。
    那會是……
    惠緣突然想到一個人，進府那會兒碰到的那個精瘦的中年人，看起來和賈誠君不太對付的那個。惠緣剛見到那人就覺得有些眼熟，現在想想，還真是曾經見過他！
    不是別的，那個人曾經在空空山上出現過，就是惠緣忽悠啞巴下溫泉那個晚上，帶領一眾夥計扒了惠緣的菜地、在山上埋了一個黑麻袋姑娘的領頭人。
    賈府的人，果然都不是什麼好鳥！
    當然——惠緣在心裏補充道：師傅念空除外。
    “嗯嗯——”
    “嗯什麼嗯！”被打斷了神思，惠緣不耐煩地一聲嗬斥，定睛一看發現是安慕希在扯他的衣袖，這會兒似是被嚇到了，怯生生地愣是縮著膀子後退了一步半，惠緣頓時心軟了。
    “好了好了，咳咳，”惠緣清咳兩聲掩飾情緒，頭也不回地率先進屋，“有什麼事，進來再慢慢說吧。”
    惠緣沒看到的是，在他轉身之後，安慕希神情動作一瞬間改變，嘴角上揚是從容不迫的笑意，甚至略帶一抹戲謔之色，眼神直勾勾地鎖住惠緣，一副一切盡在掌握的睥睨之勢。
    “安慕希，說吧，你要說什麼？”惠緣有點不耐煩。
    安慕希看惠緣在床邊坐下，乖乖地坐在了惠緣邊上，表情是一貫的木訥，牽起了惠緣的手就準備寫字。
    “算了，”幾乎就在安慕希的手指即將觸及惠緣手心前一瞬，惠緣突然把自己的手收了回去，猛地站起身來，“有什麼事，晚上再說吧。你先睡會兒，我在一旁守著。今天晚上，肯定是不能好好睡的。”
    安慕希似是完全被惠緣的善變整懵了，仰著腦袋呆呆地望著惠緣，作勢要寫字的手指都不知該往哪放。
    “說了你也不懂，”惠緣無奈地說，“睡覺睡覺！睡醒了有任務給你。”
    惠緣真心覺得啞巴的雙商堪憂，心裏不由得擔心著——離開了他，啞巴以後該怎麼在這人世間存活？一定得讓安慕希理解，這個世界上不隻是有他和師傅那樣的好人，圖謀不軌的壞人多的是……
    安慕希微笑著點了點頭，很是開心的樣子，卻並沒有按惠緣說的那樣直接躺下睡，反而是站起身來走到桌子邊，從懷裏掏出一個紙包放在桌上，又用手指蘸了茶水，手速飛快地在桌麵寫寫畫畫一番，這才走回床邊，上床、躺下、閉眼——睡了。
    惠緣撇了撇嘴角，去桌邊一探究竟，看到安慕希寫的內容，一時驚得說不出話來——
    原來大街上安慕希失蹤，是去買糕點了？而且還是給自己買的，怕自己餓著？還說什麼“小憩片刻就好，之後換我保護你”這麼肉麻……惠緣不得不承認，一瞬間隻覺得整個胸腔被暖流填滿，心軟的一塌糊塗。
    呸呸呸！什麼鬼！
    這不是他和安慕希之間該有的相處模式，兩個男人之間這樣子，也太小家子氣了吧！
    惠緣一邊心裏罵咧咧，手上還是聽從肚子咕咕叫的呼喚，去拆了油紙。糕點已經不成形，放眼看去盡是碎渣渣，僅有幾小塊不倫不類的假方塊形狀，在油紙中心的眾渣深處……屹立不倒。
    賈誠君那個浪蕩公子！懂不懂待客之道啊？客人進府這麼久了，連點吃食都不準備……害得我現在隻能吃這碎成渣渣的粗製點心……
    惠緣一手揉著肚子，撇著嘴用另一隻手去拿桌上的糕點吃。軟糯入口，惠緣被甜味影響，不自覺地就心情好起來，嘴角忍不住上揚，而後很快發現自己的反常，惠緣惱得不行，不顧一切地狼吞虎咽起來，心裏不斷告誡自己：管他呢，我隻是想填飽肚子而已，什麼也沒有……
    躺在床上眯著眼睛的某人，似乎因為自己偷窺到的事情而心情很好，閉上眼睛真的去睡覺了，也仍是滿麵笑意。
    惠緣吃完了糕點中的大部分，剩下的渣渣實在難以入手、更難入口，撇了撇嘴，打算留給安慕希吃。看看床上安穩睡覺的人，怎麼看怎麼不自在，站起身走到屋門口，欣賞風景去也~
    ……
    “大福！”
    “是，公子。”
    賈誠君站在桌邊拿起茶壺，就著壺嘴猛地灌了一大口茶，臉上滿是戾氣，看著麵前低眉順目的隨從，越發怒從中來，猛地把手裏茶壺擲了出去，正中那個名為大福的小廝腳背。
    壺蓋掉落，茶水傾瀉而出，黑色布鞋連帶著深灰褲腳，濡濕了一大片，茶壺功成身退，骨碌碌滾到了一旁。
    “公……公子！”大福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哆哆嗦嗦的，連頭也不敢抬，“小的知錯。”
    “你有什麼錯？滾……滾滾滾滾！”賈誠君眉心皺成了川字，猛地坐在了高腳圓凳上，伸手想拿茶水喝，驚覺茶壺剛被自己摔了，越發憤怒，隨手摸到一個茶杯又向小廝砸去，“滾吧！”
    小廝弓背彎腰低垂著頭，身子顫抖著往門外退，走到門口就聽見賈誠君一聲“站住！”，猛地一大抖，撲通一聲又跪了下去，“公……公子吩咐。”
    “公什麼公！我問你，賈安最近在忙活什麼？”
    “回……回公子的話，”大福畏畏縮縮，說話都不連貫，“總管他……在為公子一個月後的生辰、生辰做準備。”
    “哦？僅此而已？”賈誠君挑眉，“沒有可疑之處嗎？狡詐的老家夥這麼安分？”
    “應……應該是。”
    賈誠君滿眼的不相信，但卻放過了小廝，沒再氣勢打壓、言語欺淩，說話不耐煩裏難得地話語溫和，“去吧，找人好好盯著他。一有什麼異樣，立刻來報。”
    小廝如蒙大赦，點頭如搗蒜，迅速退了出去。
    賈誠君坐在房間內獨自糾結，想想市集上驚鴻一瞥，輕紗隨風飄遊，腰肢纖細勾人……多麼令人心魂蕩漾的身影！
    下一瞬，腦中閃過一個光頭腦袋，是惠緣在自己老爹跟前言笑晏晏認親的場景，那可是個和尚啊……賈誠君頓時懊惱地想撞牆。
    不過……賈誠君突然心思一轉，那惠緣雖是個和尚，小臉也還是挺俊俏的嘛？
    賈誠君心裏琢磨，天盛皇朝很多達官貴人，養男寵的野史逸聞傳的也不少。據說，當年開國先皇的皇後，也是一位男子。難道男人和男人的歡愛就那麼好嗎？想他賈誠君縱橫歡場二十餘年，可還沒玩過男人呢，或許這次可以……哼哼哼。
    紈絝子弟的臉上，露出了典型花花公子該有的樣子。
    ……
    賈府東北角的小院落，外表毫不起眼的樣子，內裏卻是藏有很多不為人知的秘密。
    被人惦記著的賈府大總管賈安，此刻也在惦記著別人。
    “你是說……那個鬥笠麵紗的小弱雞，被奉為座上賓？離開老爺那裏之後，賈誠君親自帶他去西廂了？”
    下人很是篤定地點頭。
    賈安拇指與食指交錯，揉著下巴若有所思，不一會兒，眼中冒出精光，朝那稟報的下人招了招手。
    下人了然，知道這是有重要安排了，熟門熟路地右耳湊近了賈安。
    賈大總管嘰裏咕嚕一頓說，眼中賊光與嘴角唾沫齊飛，晃得那下人耳朵都紅了，終於才說完了話。
    “妙啊！不愧是大總管！”下人臉蛋紅撲撲的，還是嘖嘖讚歎著。
    賈安一臉躊躇滿誌，臉上分明寫著幾個大字——“還用你說”，擺擺手讓下人幹大事去了。
    今夜，注定是要發生一些什麼大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