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七章 好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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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麵的北風呼嘯了一夜,梁澤腦門上鬥大的汗珠一粒粒往下滴,枕巾濕了大片,雙手緊緊擰著下巴根兒的被子,扭曲成一團,急喘的呼吸在寂靜的夜裏猶如雷雨轟鳴,緊皺著眉頭形成的褶皺比兩座大山脈擠出的溝壑還深。
“別,別,別走……”
梁澤做了一夜的噩夢,夢醒了還在似真似幻的夢境中徘徊。
夢裏還是那個小男孩,還是一片竹林,飄著滿林子的縹緲的煙霧,像是有神仙居住的仙境,隱隱約約出現的人影,卻怎麼看都看不清,留下了一筐子竹筒飯,像是年輕女人,又像是年邁老人。
最後的最後,才終於看清,又是那個女人,他追了一路,叫了一路還是沒有回頭的女人,他又叫又喊,撒腿狂追,卻又發現是個老人,揮了揮手,穿過了竹林,任憑他怎麼喊,怎麼叫,還是消失了,都消失了,連同那竹筒飯和竹林子,還有那亦境亦仙的霧氣一並消失了,留下的隻是那個孤獨的小孩,站在孤獨的學校,周圍是一圈孤獨的牆壁,端著一個寄宿學校的鐵盆子似得孤獨的碗流著眼淚緊咬著嘴唇看著遠方……
“梁澤,梁澤?梁子!”溫樹在那頭聽到梁澤的喊叫又急又慌。
淩晨兩點,昏黃的路燈照耀在地上形成了點點的光斑,白日裏稍稍嚷嚷經過的人群更像是海市蜃樓般的存在,好像現在的光景才是城市本該擁有的樣子。
“梁子!我馬上就到你那兒了,你好好躺著別亂想。”梁澤一直沒回話,溫樹幹脆跳著腳把褲子套上。
“嗯?你幹嘛不掛電話啊?大半夜的不睡覺你幹嘛?”梁澤終於回魂了,聽到電話裏窸窸窣窣的聲音才看到手邊的電話一直處在通話中。
“我睡了,你一吼我就嚇醒了。你醒了?做噩夢了?”溫樹夾著電話開著車。
“嗯,都是你,非說要買什麼餃子燈,大半夜的一閃一閃,我又懶得出去扔,閃的我心慌!”梁澤靠著床頭坐了起來,不睡了,也睡不著了。
“嘿,你剛剛不還說看著他睡覺還能安心來著嗎?做了個夢怎麼矛頭又衝我刺了?”溫樹樂了,鬆了口氣。
“你就承認吧,都是你的錯,要不是你的餃子燈,我也不會睡不著,我也不會又出一身汗,就是你!”偶爾耍一次賴,梁澤還是很滿足的,他心裏很明白也很期待的等著溫樹會衝過來摟著他暖著他,定著心一起睡,哪怕隻是抱著,他也能安心。
“出來開門吧,出來的急,我忘帶鑰匙了。”二十多分鍾的路程溫樹愣是用了十分鍾都不到。
“你就聽著我睡覺聽到現在?你變態吧你!”梁澤笑的跟朵剛剛綻放的花骨朵似的光著腳站在門後,一伸手就把溫樹拽了進來。
“你怎麼不說你沒跟我說完就呼哧呼哧睡著了?”梁澤沒心沒肺的叫嚷著睡不著,可事實上通了半天電話先睡著的一定是他。
“一身的寒氣,你放我下來!”溫樹一進門攔腰就把梁澤抱起來,一屁股就騰空到了胸口的高度。
“我一路開的空調,寒什麼?那你給我掀被窩暖暖呀,你被窩多香呀,嘿嘿。”溫樹低頭輕輕把梁澤的雙唇含在嘴裏,綿長醉人的一個吻,一路行進到那個據說又溫暖又香甜的被窩……
(此處省略一整章,請自行腦補^-^)
“起床吧,晚上不睡覺,早上不起床,你啥時候屬豬了?”啪一巴掌賞在梁澤豐滿圓潤的屁股上,聽聲兒都這麼好聽。
“疼,你輕點!”梁澤翹著一條腿趴在床上,這姿勢簡直舒爽透了。
“我也沒用勁兒啊!”溫樹壞笑著湊到梁澤脖頸子那兒一陣舔,粘膩膩的,惹得梁澤轉了轉脖子,可還是沒躲開。
“把你那個南瓜燈還是什麼餃子燈的拿走!”一睜眼就看到床邊的那個泛著白光的餃子燈,梁澤氣不打一處來,差點想一拖鞋子甩過去趕緊讓那個餃子燈英勇就義吧,我們廣大的勞苦群眾脫離了黑暗的苦海,已經用不著您老人家了。
“行啊,反正你今天晚上要去我那兒睡。”要放我那兒去你還能接著繼續欣賞,多好。
“……”梁澤沒說話白了溫樹一眼。
這一覺睡的,直接連午飯都省了,日上三竿了兩人才磨磨蹭蹭的起床站鏡子前你撞我一下我摸你一掌的半天才剛刷完牙,收拾了兩個多小時才去了溫樹那邊。
溫新海和李秀蓮正忙著貼窗花,粘對聯,還把他們這幾天走親訪友,參加各種商業聚會上用的企業吉祥物,毛絨玩具什麼的擺了滿屋子,李秀蓮說這樣還能看見點人味兒,要不然這麼大個房子幹透著冷氣。
“也不知道我爸是怎麼想的,我們姊妹三個這下一輩就小樹一個男孩吧,他還沒給我過這麼大個房子呢,就把這套位置最好,采光最好的留給了小樹,哎,偏心啊。”李秀蓮邊拿著雞毛撣子裝模作樣的撣撣灰,邊跟溫新海抱怨。
“老爺子有想法,知道你也看不起這一套房子來,你?你可心大著呢。”溫新海坐在床邊抿了口剛從地方收來的祁門紅茶。
“嘿,我心不大,還看不上你呢。”李秀蓮癟了癟嘴。溫新海顯然對這種既誇了她又順帶抬高了自己的說辭很是滿意,笑意盈盈的看了看窗外難得從雲中透出的一點光亮。
“你們兩幾十年了,還這樣。”李秀蘭大早上就來姐姐姐夫這兒湊熱鬧,聽說溫樹要帶著那個梁大夫一起回來過年,這可是喜事呀。
“爸媽,我把梁澤接過來了。哎呦,二姨也在啊,你把我二姨夫一人扔家,你逍遙啊。”溫樹一進門就拉著梁澤一起換了兩雙一樣的鞋子站在家長們麵前。
“梁澤啊,快來坐,坐吧!”二姨還是那麼爽朗樂觀,回頭又看了看溫樹:“你二姨怎麼都沒躲開年三十值班的命運,垂頭喪氣的值班去了,我還不能來了怎麼著,用你管?!”
“梁澤,坐吧,你家裏人也不在跟前,跟我們一起過年,人多了熱鬧。”李秀蓮臉上還是一副職業的微笑,分不清是真心還是敷衍。可不管是真心還是敷衍,梁澤都覺得很溫暖,熱熱鬧鬧的氛圍沒人會抵擋。
溫新海基本沒怎麼說話,一副大家長生人勿近的架勢。
梁澤就更緊張了。
“叔叔,阿姨過年好,二姨過年好,我也不知道二姨在,給叔叔阿姨帶了點老家山裏出的補品,您補補身體。改天我去二姨家給二姨和二姨夫拜年。”梁澤還算完整的說完一句話,就開啟木然的呆坐在沙發上的模式。
溫樹在躲在沙發背後的胳膊悄悄拽了拽梁澤的衣袖,嚇得梁澤趕緊把手背回去要抓住這隻搗亂不消停的大手,溫樹趁機緊緊握在手裏,一雙大手把每一絲的溫暖安定傳遍了梁澤的全身。
溫樹自告奮勇地在廚房裏忙活了半天,悄悄探個腦袋出來,對著梁澤勾了勾食指,就成功的解救了渾身緊繃著每根汗毛的梁澤。
“過來跟我和餡兒,都準備好了,待會包。”溫樹用胳膊肘輕輕碰了碰梁澤。
“嗯,好,我做什麼?”梁澤乖乖的站在一旁,沒敢輕易動這些裝滿了各種東西的這個盆,那個碗的。
“小樹啊,啥時候學會做飯了?哎喲,還挺像回事兒的啊!”二姨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門口。
“我早會了,要不然這幾年不餓死了?”這是件光榮是事兒,可得顯擺顯擺。
“你是少吃我的了還是我少管你了?”二姨掄著個鏟子衝溫樹腦門就敲了過去。
“秀蘭啊,你別管他,他自己打的包票,說我們今年誰都不用動手,就吃他做的,我倒是等著呢。”李秀蘭削了塊蘋果遞給了旁邊躺在椅子上閉目養神的溫新海。
“哎,跟這拿什麼譜兒,你也說句話,不能光讓我當和稀泥的呀。”李秀蓮推了推溫新海。
“我懶得管了,我舒服幾天吧,初二就得回去見老趙把那塊地的事兒定下來,我現在沒空管他。”溫新海也不想管,管了也是白管,溫樹能聽嗎?會聽也不是他溫新海的兒子了。
“我倒是嚐過一次小樹炒的什麼京醬肉絲,那年他也才剛上高中,吃了一次東門外的地道味兒,就開始惦記著回來自己炒,你別說,程序材料什麼還都對,就是呀——”二姨湊近了梁澤聲音小了點,可溫樹還是支棱著耳朵全聽著呢。
“就是呀,就是齁鹹,太鹹了,閑得我們一下午喝了一暖壺的水也沒把那一海灘的鹽給衝幹淨。”二姨眯著眼睛笑的前仰後合的,舉著根蔥拍著梁澤的肩膀笑的都快岔氣了。
“溫樹現在做的挺好吃的,我嘴饞,喜歡吃。”梁澤也笑笑,以前的事,也就是個茶餘飯後的談資而已。
“嘿,聽見了吧,他現在不吃我這口還睡不著了。”溫樹得意極了。
“你趕緊的吧,手腳快著點,我們還等著吃呢,早點吃完看晚會。”二姨給他打下手,把蔥薑蒜的小作料的碼放好。
一會功夫,溫樹就做好了滿滿一桌子的菜,包好了三種餡兒的餃子,招呼大家餐桌旁坐著要吃年夜飯了。
李秀蓮和溫新海看了看滿桌子的八冷八熱八拚盤子的,心裏挺不是滋味兒,溫樹長大了,自己能照顧好自己了,可是這中間有著什麼樣的過程他們做父母的怎麼會不知道,還是有些慚愧,孩子長這麼大,沒有給掖過幾回被子,沒有輔導過作業,沒有接過放學……就這麼一眨眼,孩子就長這麼大了。
溫新海和李秀蓮坐在凳子裏沉默著誰都沒說話。
“快嚐嚐啊,坐著幹嘛呀,我做這麼一桌子菜別沒人欣賞,我不白做了嗎?”溫樹期待的看著一家子團坐在桌子前的親人們。
“來,梁澤,坐,一起坐。”二姨也招呼著梁澤也落了座。
舉杯子幹杯祝福一圈新年新氣象之後,大家就你一筷子我一筷子的扒拉著菜盤子飯碗。
剛往嘴裏一放,溫新海和李秀蓮,外加李秀蘭,不約而同的一動不動,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麵麵相覷,再看了看梁澤,目瞪口呆的盯著大快朵頤的梁澤和溫樹,兩人那叫一個吃的津津有味,旁若無人的。
“呃,那個,小樹,幫媽倒杯水去。”
“嗯,好。”溫樹嘴裏塞的滿滿當當的起身去給他媽倒水。
“那個,梁澤啊,好吃嗎?”李秀蓮皺著眉頭輕輕的問。
“嗯,好吃,挺好吃的。”溫樹的飯菜向來都對梁澤的心意,滿桌子都是他愛吃的菜,梁澤用拇指稍稍抹了下嘴角油花花的菜汁兒,別讓長輩看了不禮貌,但真的是看著這一桌子平時吃不全的山珍海味,特別想狼吞虎咽的全給塞肚子裏。
“呸,什麼呀,溫樹啊,你鹹死你二姨了?你打死誰家賣鹽的了?”李秀蘭實在是憋不住,把嘴裏咬的半截兒餃子全吐了出來,鹹的眼淚都快留下來了。
“我還說就我覺得鹹呢!”溫新海哭笑不得的指了指李秀蘭,看著她那誇張的樣子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
“啊?什麼?鹹嗎?不鹹啊!”梁澤不覺得鹹啊,挺好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