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跟我說話，甚至不給我一個眼神。
    他是不是生氣了。
    一早就不見了蹤影，傍晚時分才回來。這家夥，是在躲避我麼。
    唉？我幹嗎要這麼在意他？
    泰隆甩了甩腦袋，想把伊澤瑞爾從腦海中清除出去。
    從昨天開始就不對勁，不，是從遇見伊澤瑞爾的那天開始，泰隆就好像變了一個人。
    到底怎麼了。泰隆自己也不知道，隻覺得心被灼燒的難受。
    “那個……”沉默了一天的兩個人終於有了第一次交流，而打破沉默的人，竟然是伊澤瑞爾。
    “今天是我生日，我想請你吃個飯，可以麼。”伊澤低著頭，金發垂下隱約遮住水藍色透明的雙眸。
    “嗯。”泰隆的回答有些生硬。生日，長這麼大他可從來沒有這個概念。
    伊澤瑞爾也不在意，不自然地笑笑。
    伊澤瑞爾把泰隆帶到一家酒吧，停了下來。
    這裏，泰隆並不陌生。和伊澤瑞爾的第一次見麵，就是在這裏。
    和先前一樣，隻有他們兩個客人。
    “少爺，您來了。”老板依然很熱情地招待，看見泰隆，禮貌地點點頭。
    “大叔，不是跟您說過很多次了麼，叫我伊澤就行了。”伊澤瑞爾低頭行禮，帶著泰隆坐在靠窗的位置，柔和地說。
    這麼多年習慣了。”老板笑了，加深了鬢角的皺紋。“還象往年一樣備著東西，您看……”
    “今天就不必了，我清晨已經去祭拜過了。”伊澤瑞爾脫下外套搭在椅背上，微笑。
    “那就好。十四年了，您每年都惦記著，先生和夫人一定會高興的。”老板輕歎，眼眶微微泛紅了。
    “好了不說這個了，今天帶朋友來，您去準備吧。”伊澤瑞爾依然微笑著，但那笑，卻像是在掩飾一種無法言說的悲傷。
    “他是我家原先的老管家。”伊澤瑞爾抬頭望望泰隆，自顧自地說，“兩歲時爸媽去世，他一直撫養我到八歲。”
    伊澤瑞爾平靜地道出這一切，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紙。
    泰隆好像懂了些什麼。甚至，他能從他的眼神中看到些許自己的影子。
    從泰隆出生之日起，就不懂得什麼是家，什麼是親人，什麼是愛。幼小的眼睛第一次接觸到的，便是諾克薩斯陰冷潮濕的地下隧道。童年接觸的第一個玩具，是一把寒光閃閃的短刀。他隻知道殺戮。
    “少爺，您看這樣可以麼。”老板端上兩盤小菜和兩壺燒酒。
    “嗯……好了，您去忙吧。”伊澤瑞爾點點頭。
    伊澤瑞爾準備了兩個杯子，看看泰隆又覺得不妥，隻把酒倒進自己的杯子。
    “哦……差點忘了，你的傷還沒好。”伊澤瑞爾望著眼前一言不發的泰隆，歉意地笑笑。
    一口一口地喝著悶酒，伊澤瑞爾好像已經忽略了這個跟他同行的男人。其實，他也不需要他說什麼，隻要這樣靜靜地陪伴，就夠了。
    “你怎麼了。”泰隆沉著臉，輕聲。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關心伊澤瑞爾，隻是情不自禁。
    “我……好失敗呢。”伊澤瑞爾修長的手指托著透明的玻璃杯，杯中白酒在微微的震動下輕輕搖曳著。
    “你有喜歡人的麼。”伊澤瑞爾苦笑著，像是問泰隆，卻更像在自言自語。
    泰隆隻是搖頭。喜歡這個詞，似乎離他太過遙遠了。
    “你一定不會了解，被自己最愛的人欺騙是什麼滋味吧。”伊澤瑞爾冷笑著，猛地灌了一口白酒，烈酒的衝擊使他劇烈地咳嗽起來。
    “比起這個……我，皮城首席探險家，剛剛敗給了一個不知名的流浪者……還真是太可笑了呢。”眼淚，借著酒意悄然滑落，像是水一樣的眸中溢出的清泉。
    伊澤瑞爾語無倫次的宣泄著痛苦，而此刻的泰隆，無疑是他最好的傾聽者。
    有那麼一瞬間，泰隆很想上前將這個脆弱的少年緊緊擁入懷中。但，這個念頭剛從腦海中閃過，就被刺客遏止了。
    酒過三巡，伊澤瑞爾已經意識模糊，趴在餐桌上醉的不省人事。
    “……少爺，您這又是何苦。”老板輕歎著走來，愛憐地順了順伊澤瑞爾的金發。
    “他怎麼了。”泰隆抬頭注視著老板。
    “獨自堅強了二十年，他太累了。”老板在伊澤瑞爾身邊坐了下來，看著伊澤，頓時老淚縱橫。
    “自少爺兩歲起，先生夫人雙雙病逝，老奴受他們之托將少爺撫養成人。可少爺卻把所有的苦一個人藏在心裏，八歲時憑借超凡的才能成為皮城首席探險家，硬是靠自己的能力撐起了這個家。他用人生中第一筆獎金為我開了這家酒館，說可以照顧好自己，不想拖累我……”
    老板掏出手帕抹掉眼角的淚水，替伊澤瑞爾披上大衣。“這孩子太苦了，忍了這麼多年，終於可以好好發泄一下了……”老板再也說不下去了，抱著伊澤低聲啜泣著。
    泰隆感覺心莫名地被刺痛了。盡管仍然麵無表情，可心裏，已泛起絲絲漣漪。
    “天色已晚，我把他帶回去吧。”泰隆起身，在餐桌上留下酒錢，穿起外套。
    “那就勞煩您了。”
    已經輕車熟路了。泰隆把伊澤瑞爾輕輕放在床上，熟悉的感覺一直縈繞在他的心頭。
    這麼下去，他遲早會壞我大事。泰隆緊緊蹙眉，再次亮出手中的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