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
    “這小孩是下午過來的，一過來便放了一堆銀子在櫃台上，說要挑茶葉。這不一挑就挑了一個多時辰，每種茶葉抿了一口後就皺眉說不行。方爺見他雖然年歲小，但卻是個懂行的，便讓我們小心候著，將店裏最好的茶葉拿出來。”掌櫃連忙道。他到底是個生意人，自然知道這個小孩身份尊貴，所以也想賣出一些好茶去。但是不管送上什麼樣的茶葉，小孩還是皺著眉頭。
    方熠揉著下巴想了一下，對掌櫃耳語了幾句。掌櫃一愣，隨口看了方熠一眼，見方熠不像是在開玩笑，便應了下來，往後堂走去。方熠盯著小孩看著，小孩猛然回頭對他對上的視線，方熠一驚，覺得這小孩還真的是冷漠呢，比那陳秦羽害要冷上幾分。陳秦羽是性格比較冷，但是對關心的人還是會改變的。但是眼前的小孩眼底卻是一片冰色，說白了就是沒有什麼能入眼，哪怕一個人在他麵前死去，他也不會多瞧一眼。所以前者是性格使然，後一種則是環境使然。
    方熠似笑非笑的看了小孩一眼，轉身上了樓。這會兒方雲應該已經忙完了。自出了方徐的事情後，方雲身邊便沒有再跟人，大事小事都是他自己親力親為，但是事情畢竟多了，這段時間方雲整個人都顯得疲倦多了。兩位夫人也勸過他再請個人，但是被方雲拒絕了。勸得多了，方熠也開口了，方雲始終沒有再請人。方熠進去的時候，方雲已經忙完了，正在整理書案上的賬目。方熠順手幫他收拾起賬目。
    方雲也樂得悠閑，喘了一口氣，看著方熠忙碌，輕聲問道：“蘇少爺的案子怎麼樣了。”
    “還沒有頭緒。這會兒蘇家還不知道前因後果，估計明日可有得鬧了。”
    這事雖然不一定是方家人做的，但是方家茶園的工人也是靠著方家過活的，如果凶手真是出自茶園，那麼方家還是會受到牽連。自上次的事發生後，方家的名望終於恢複了，沒想到又出了這種事，有種有人再整方家的錯覺。
    “真是多事之秋呢。”方雲悠悠的歎了一口氣。方熠挑了挑眉，好像之前也聽過這句話呢。
    “其實行得正，自然不怕事。隻是可惜了那顆茶樹了。”
    “待衙門的事了後，我自會派人將茶樹砍掉。當真可惜了。”
    “額，大哥，茶行裏應該還有去年的茶葉吧。”
    “怎麼，想打那罐茶葉的主意。”
    方熠揉了揉鼻子，沒有說話。擺明了還是打那罐茶的主意。
    方雲也知道他的德行，笑道：“雖然損失了不少，但是方家也未放在心上。”那棵茶樹雖然年代久遠，但畢竟是古樹，產量極少。加上價值昂貴，真正買得起的人極少，而買得起的人又看不上方家小縣城的茶葉，說實話，這些年賣出去的極少，因此方家還是有存貨的。如今那茶樹是真的沒了，物以稀為貴。方雲也壓不準是賣了，還是自己喝。如今方熠這麼堂而皇之的提了出來，方雲倒是認真思索了一下，最後決定反正也不多，幹脆留給在家人喝算了。萬一賣給一個不懂行的，還真是可惜了。
    “行，等下讓鄧叔給你拿點回去。”方雲答應得幹脆，方熠一喜，收拾書案的動作也變快了。終於收拾完畢後，方熠終於想起了一件事，差點跳了起來，道：“糟了。”
    “額？可是案子有線索？”方雲極少見到方熠一驚一乍的，第一念頭便是案子有情況了。
    方熠挑了挑唇角，低聲道：“額，我剛才讓鄧叔將茶葉拿給那個小孩呢，萬一那小孩看上了，怎麼辦？”剛才也是試試那小孩的心思。如今快到手的東西卻被他剛才拿出去當產品了。額，萬一那小孩真的買了，那他可得不償失了。
    方雲眼皮跳了一下，沒有說話，忍了又忍，真忍不下去了：“你好歹是個師爺，怎麼能這麼縱容口腹之欲。”
    方熠縮了下脖子，當即跨出門，便往樓下跑。剛下樓，鄧掌櫃便迎了上來，喜道：“還是二爺有眼力，那小公子品了一口後竟然點頭了，說有多少他全要了。這不，他剛讓人去取銀子了。”鄧掌櫃指著依舊坐在那裏喝茶的小孩道。那小孩正漫不經心的品著茶，但是神情略有些喜色。仿佛想到了極為開心的事情。
    方熠當真有種搬起石頭砸腳的感覺。如今說不賣了，是肯定行不通的。唯一的念頭便是那小孩子太小，做不得主，所以買不起。但是一刻鍾後，一名年輕男子帶著兩名黑衣男子出現在店裏。那年輕男子看到那小孩，便急匆匆的走了過去，一下子便單膝跪在了地上：“十一護衛不力，請主子責罰。”
    那小孩眉都沒皺了一下，顯然習慣了，隻是道：“是我自己甩掉你的，你何錯之有。”聲音冷冷冰冰的，畢竟是小孩子，聲音再冷，也糯糯的。
    年輕男子楞了一下，垂下頭不說話。小孩看了他一眼，又道：“我剛看中了一些茶，你去買下來吧。”
    “是，主子。”男子說完便走到櫃台前。鄧掌櫃笑嗬嗬的迎了上去。好吧，男子也沒有問價值，直接說全部要了。全部要了。連一向低調著奢華的方二爺都有些動容了。要知道全部要了，那是多少銀子呀。這可抵得上方家一年的收益了。而且買的人還是一個小孩子。正所謂開門做生意，來者是客。談好的買賣，自然沒有不做的道理。所以即便方熠再不情願，也始終沒有開口阻止。男子直接用金子付的賬，隨後抱著包裝好的茶葉，走到了小孩身邊。小孩這才滿意的點點頭，站了起來，男子自動的讓開，讓他先走。小孩快走出門的時候，回頭看了方熠一眼，唇角一彎，也似笑非笑的看了方熠一眼。隨後便帶著人出去了。
    這才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最高做法。被五歲小孩耍了，淡然如方熠也免不了有些潸然。好吧，他之前才答應給晏晟栩帶些好茶，如今好茶進了別人的口袋。該怎麼辦呢……方熠第一次有些茫然了！
    方雲若有所思的看著門外，其實一開始小孩進來的時候，他並沒有太在意。隻不過沒想到這小孩竟然花如此大手筆，將剩餘的茶葉全部買走了。就雲崖縣而言，肯定是沒有如此富貴之人了，即便是方熠在一次性買這麼多茶葉的時候也要皺皺眉。不知道這個小孩是何身份？
    方熠倒是沒有多想，因為雲崖縣既然出了兩位皇子，那麼再多出幾個富貴之人他也不會太驚訝。他現在愁的是，他要拿那些品種的茶去給晏晟栩呢。
    方師爺糾結了一夜，也沒有糾結出結果。第二天一大早去衙門點了個卯。陳子墨對他簡要的說了一下昨天蘇府來這裏鬧的事情。如今蘇府已經將屍體帶回去了，同時撂下一句話，盡快查到凶手，給蘇府一個交代。蘇府倒是沒有說方府的事情，畢竟蘇府與方府無冤無仇，同時生意人，利益當頭，也不會輕易得罪的。更何況，自家兒子常出沒方家茶園的目的，他們豈能不清楚。所以說蘇老爺雖然老了，但難得是個明白人。擺明了不遷怒於方家。方熠鬆了一口氣，他也怕那拎不清的賴著方家不放了。今天一大早，曹捕頭就去茶園找線索了。方熠想了一會兒，問唐末：“你昨日可有問蘇家，蘇少爺是否有隱疾？”
    “蘇老爺和蘇夫人都說兒子極為健康，斷無隱疾。”
    方熠也無奈了，聳聳肩，站著不說話。唐末也有些沉默，畢竟他當仵作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個奇怪的事情，但是失望歸失望，他也知道世間事千千萬萬，他也並非那麼全能無所不知。他甚至問方熠，晏公子可曾驗過屍。方熠抽了抽唇角，拒絕回答。唐末一想晏公子何等身份，若非形勢所逼，又怎會碰死人。當然唐末想得不錯，但是更主要的一點是這個人之前剛剛得罪後晏公子，晏公子雖不至於恨到讓他去死，但是不該操心的事，他還是會避而遠之的。
    “既然沒有線索，不如去蘇家去一趟吧。或許會有新的發現。”方熠提了出來，其實他更在意的事蘇家對何丫頭的態度。經這麼一說，陳子墨也想到了這一點，偶不在，便拜托方熠和唐末走一趟了。由於此時事關方家，方熠其實有些想避嫌的，但是陳大人不在意，蘇家也沒有提這回事，他就歇了念頭。
    雲崖縣蘇家是一個百年望族，早先就是以錢莊發家的。如今還是從事著老本行，同時兼開了幾家當鋪。說財富比不上方家，但是論家族曆史，還是有些古老傳統的。所以蘇家的子弟都是極為有禮的，不管是待人做事，都極為謙和有禮。當然蘇小少爺除外，畢竟是老來子，又是正室出的嫡子，蘇老爺和蘇夫人是極為疼愛的，在這種疼愛下，蘇少爺理所當然的長歪了。
    如今蘇家白發人送黑發人，兩位老人都傷心過度不方便見客。招待方熠兩人的是蘇家的大少爺，與蘇禾同為嫡出的蘇皓。蘇皓如今三十有五，與方雲年齡效仿。但不同於方雲商場叱吒的氣魄，他則是一個百分之百的庸人，能力一般，也不受蘇老爺重視，隻能管理一些小當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