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秋很悶。
    這個月，第二次參加了同事的葬禮。
    都是年紀輕輕的小護士，平時一口一個夏帥哥的叫著，忽然的，就死了。
    郝美美是第一個。
    一個手術結束，由她負責打理手術器具。誰知手術台下不知什麼時候有的血漬，腳下一滑，托盤裏的手術刀全部插在了姑娘的身上，當場就斷了氣。
    唯佳是第二個。
    值夜班回家的路上，車禍。聽說很慘，下半身碎在了車裏，上半身血肉模糊。
    看著唯佳還在微笑的遺像，聽著哀樂在整個吊唁廳裏回蕩，夏秋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
    “夏秋！”
    葬禮結束，夏秋要走，就聽見有人喊他。不用問，那聲音是李悠。
    李悠三步並兩步趕上了夏秋的步子，“喝一杯？”
    夏秋嗯了一聲。
    一個月內參加兩個同事的葬禮，大家心裏都怪怪的。
    夏秋，南州市第一醫院心腦外科副主任。
    學有所成的海歸，長得一表人才，領導似乎不吝嗇這一官半職給一個年輕人。畢竟，二十一世紀人才最貴。
    這是自己到醫院的第三年，撈到了一個副主任，惹得滿院人眼紅。
    對於自己的實力非常信任，夏秋毫不推辭，便接下了工作，事實證明，他是實至名歸。
    嘶……
    額角抽痛，夏秋扶住腦袋。
    昨晚跟李悠喝多了，兩人抱怨著世界不公，怎麼就讓那兩個美女紅顏薄命了。酒到酣處，李悠忽然壓著嗓門對夏秋說：“你知道麼，聽說是那班小護士們玩了什麼通靈遊戲，把不幹淨的東西招出來了。”
    夏秋愣了愣，李悠一副惡作劇得逞的德行，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哈，哎呦我的夏主任，嚇著了啊！”
    “切！”夏秋白了他一眼，李悠從來都是一副不正經的樣子。
    酒杯又碰在一起。
    ————不過，今天狀態實在是要命。
    “小夏？怎麼了這是？”
    夏秋抬頭，和迎麵的護士長正好打了照麵兒。顯然剛才那副模樣被看到了。
    “昨晚喝多了，有點兒頭疼。”
    “你們這群年輕人啊，悠著點兒！”護士長拍拍夏秋的肩膀。
    護士長張娟也是奔四的人，卻喜歡跟這些年輕人玩兒在一起，說是增添活力。
    夏秋一笑，“謝謝張姐關心！”
    “嗨！跟我客氣呢？”張娟笑著就去查房了。
    夏秋也在病房裏轉了一圈兒，沒什麼安排，就鑽進了小護士們的值班室。
    這會兒值班室沒人，呼叫器響個不停，估計大家都去忙了。
    無聊。
    剛要走，就看見門口辦公桌下麵有個小杯子。
    夏秋撿起來，是個挺普通的玻璃杯，跟平時喝啤酒的差不多，隻是，杯子裏還有支未燃盡的紅色蠟燭，又短又粗的那種。
    這不是墳頭兒上用的麼！
    夏秋黑了黑臉，暗暗說，這幫姑娘!
    “你知道麼，聽說是那班小護士們玩了什麼通靈遊戲，把不幹淨的東西招出來了。”
    不知怎麼的，夏秋就想起這句話來了。
    “哎？夏大帥哥，你站這兒幹嘛呢？”護士米雪兒匆匆進門，就看見夏秋拿著那個小玻璃杯發愣。
    “我揀到這個。”夏秋晃晃手裏的東西，“是你的？”
    “哪兒啊，還不是以前唯佳說晚上值夜班怕突然停電準備的。哎……”說起逝者，米雪兒有點難過。
    “哦，那咱醫院停過電嗎？”夏秋問。
    “您逗我呢？”米雪兒笑起來，“醫院停電多荒唐的事兒啊。我那時就說唯佳是瞎擔心，她還不聽。”
    拿起一個需要換藥的液體瓶，米雪兒又去了病房。
    夏秋盯著杯子，紅豔豔的蠟淚堆出奇怪的形狀。猶豫再三，夏秋還是隨手把杯子扔在了垃圾桶裏。
    “夏醫生早！”
    “早！”
    回應著每個跟自己打招呼的人，偏偏多看了這個女孩兒一眼。
    不為別的，因為自己沒有被叫做“夏主任”和“夏帥哥”。隻有一個簡單的“夏醫生。”
    挺可愛一小女生，夏秋記得她。是區醫院調來補缺的。
    好像叫葉菲菲。
    不知為什麼，就憑那單純的問好聲，夏秋很有滿足感。
    正得意呢，催手術的電話就響了。
    沒一會兒，夏秋就做好了準備進到手術室。
    之前跟李悠照了個麵兒，發現李悠臉色也不好。李悠是麻醉師，比夏秋大幾歲。論起樣貌，李悠確實儀表堂堂，不自然就透著一股英倫範兒，但性格吊兒郎當，追求者不少，卻不見他正經談過戀愛。
    隻是不知道怎麼搞得，很正常的一個手術，可是患者卻突然在途中心跳停了近半分鍾，夏秋有點心驚，雖然不算罕見，可再不敢怠慢。
    鑽出手術室，夏秋拉下口罩長長地呼氣。
    “夏秋，順利嗎？”
    李悠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候著了。
    “還行。”
    “哦。”李悠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沒事兒就好。”
    “你還沒酒醒呢？”夏秋認真的洗著手，問道。
    李悠笑著拍拍腦袋，“好著呢！”
    “怎麼，晚上繼續？”夏秋笑。
    “不不不，不了啊！”李悠擺擺手，倉皇走了。
    抬手看表，五點半，夏秋換下白大褂準備下班。
    突然又想起今天手術有點讓人不順暢的地方，決定再去看看。
    走到病房，病人已經沒什麼問題，家屬對著夏秋一陣感恩戴德，鬧得夏秋不好意思。路過值班室，順道兒就走了進去，護士長跟幾個小護士正在交代什麼，夏秋下意識地掃了一眼，葉菲菲也在。
    “小夏，什麼事兒啊？下了班還不走，是接我們這裏哪位美女啊？”張娟收起訓話時的嚴肅，樂嗬嗬地開玩笑。
    “哦？”~~~
    果然，辦公室裏的護士們都八卦起來了。
    “我是想問問哪位願意讓我接接啊！”夏秋亮出招牌笑臉。
    “好啦好啦，什麼事兒說吧。”張娟擺擺手嚴肅起來，辦公室立刻恢複了安靜。
    “二十四床那病人，您囑咐著注意點兒，我怕有什麼並發症。”夏秋認真的時候，一絲不苟。
    “沒問題。”張娟叫來米雪兒，“你跟菲菲夜班的時候注意一下……”
    夏秋放下心，無意識地撇了撇桌腳，愣住。
    “怎麼啦？”張娟看夏秋頓時變了臉色，順著夏秋的目光看，也看到了。
    張娟撿起裝著紅蠟燭的小玻璃杯，“我就說這東西放著也沒用，以前唯佳就非要放著。”
    夏秋吞了吞口水，這不是已經扔了麼！怎麼又在那裏？
    “張姐，這東西放在桌子下麵，多久了？”
    “就上個月吧，我記得我扔了一回，怎麼還在啊？”張娟也是不解。
    夏秋結巴了，“那個，那個張姐，我今天也扔了一回。”
    張娟手一抖，緊接著看了一眼夏秋。
    “哈哈，小夏，張姐逗你呢，看把你嚇得！”張娟笑，轉身拿著小玻璃杯再次扔到垃圾桶裏。
    夏秋總覺著張娟笑的有點幹。